棺内并非空的,而是铺着一层厚厚的明黄色符纸,中央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凹槽里,静静地嵌着半枚火漆印——正是她记忆中,姑婆林秀兰离家前,李春兰含泪交给她的那半枚!
原来如此!
另一半火漆印根本不是遗失了,而是一开始就被当做阵眼,嵌在了这副为“守井人”准备的活人棺里!
田小满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她不能让李春兰就这么白白送死!
她伸出手,指尖刚要触碰到那半枚火漆印,一股阴冷的黑气猛地从棺内涌出,在她面前瞬间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那张脸,赫然是姑婆林秀兰!
林秀兰的面容在黑气中扭曲,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嘴唇却在一开一合,田小满的脑海里却清晰地响起了她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双火并,则火不灭。一退一进,方为终局。”
一退一进……田小满猛然间醒悟。
姑婆!
姑婆她从来就没想过要真正地断绝这该死的火种!
她只是想换一种方式继续“烧”下去!
她自己不愿再承受镇井的痛苦,所以她培养了自己这个“明火”传人,又找到了李春兰这个甘愿牺牲的“暗门”镇守者,让更愿意牺牲的人,替她完成这最后,也是最残忍的一步!
“不!”田小满发出一声怒吼,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燃烧起来。
她转身抬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棺材踹去。
她要毁了它!
毁了这所有阴谋的载体!
然而,她的脚还没碰到棺身,就听到“铛”的一声闷响。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棺材的四个角,不知何时已经被四根粗大的铜钉死死钉在了井边的石板上。
钉头浑圆,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篆体的“陈”字。
“你若毁棺,井火立刻反噬,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县城。”
一个沉稳而疲惫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田小满霍然转身,看到陈青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依旧穿着那身不合时宜的干部服,手里却多了一个老旧的牛皮邮包。
他的脸色比这风雪还要凝重。
“双契一旦激活,就不可逆转了。”陈青山没有理会田小满的怒火,他自顾自地打开邮包,从里面取出一叠已经泛黄发脆的电报稿。
他将最上面的一页展示给田小满看。
那是一份来自“091所”的加密指令,翻译过来的明文只有短短一行:“若双契被动激活,立即启动‘井封程序’。守井人须自愿入棺,沉井七日。此期间,明火者不得靠近井口百米范围。”
陈青山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盯着田小小:“你姑婆林秀兰,三十年前就该执行这个程序。但她违令了,她逃了出来,所以火种才一直没能彻底熄灭。现在,不过是轮到李春兰,来完成她当年没有走完的路。”
“你们……你们早就知道有双契?!”田小满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青山缓缓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深不见底的悲凉。
“知道。可惜,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人群的骚动。
田小满回头望去,只见李春兰已经推着那辆白布车走到了井边。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坦然地脱去厚重的棉袄,又脱去里面的毛衣,最后只剩下一身素白的单薄中衣。
寒风卷着雪花打在她身上,她却站得笔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那副为她准备的小棺,一步一步,从容不迫,然后缓缓地躺了进去。
棺盖合上的前一刻,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最后望了田小满一眼。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田小满读懂了那句唇语。
她说:“替我……看看春天。”
孙老拐颤抖着举起铁锤,将最后一枚铜钉“咚”的一声敲进了石板。
与此同时,吴阿婆猛地摇响手中的铜铃,铃声尖锐刺耳,她口中念念有词,诵读着古老而晦涩的咒语。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平静的井水骤然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地冒着巨大的水泡,浓郁的黑烟从井口冲天而起,带着一股硫磺和腐肉混合的恶臭。
那黑烟仿佛有生命一般,化作无数只扭曲的手臂,缠住那副小小的棺材,将它缓缓托起,悬浮在井口之上,然后,开始一寸一寸地向井下沉去。
“李阿姨!”田小满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冷的棺身,掌心里那枚火漆印猛然间炸开一阵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按在她的皮肉上。
无数个声音在她耳边轰然炸响——有姑婆林秀兰冷漠的低语,有韩老三临死前的惨嚎,有李春兰平静的嘱托……所有的声音最终交织、融合,汇成了一句清晰无比的话:
“火种不灭,因有人愿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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