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遭遇巨变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在相关的小圈子里漾开涟漪。王永正自然是很快就得知了。
他第一时间赶到了蒋家母女临时租住的房子。看到那个曾经精致、处处透着艺术气息的“蒋公主”,如今住在这样简单甚至有些寒酸的出租屋里,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憔悴,王永正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南孙!”他心疼地握住蒋南孙的手,语气充满了关切和愤慨,“怎么会这样?伯父他……太糊涂了!你们受苦了!”
蒋南孙勉强笑了笑,抽回手,给他倒了杯水:“都过去了,现在正在慢慢解决。”
王永正环顾着这间狭小的客厅,眉头紧锁:“这地方怎么能住人?南孙,你别担心,我认识几个朋友在做民宿和短租公寓,环境好很多,我帮你联系!”
“不用了,永正。”蒋南孙轻声拒绝,“这里挺好的,安静,也便宜。骆先生帮我们找的,很周到。”
又是骆佳明。王永正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压下情绪,继续热情地提议:“那……工作呢?你之前那个事务所肯定受影响了吧?我导师在意大利有个工作室,正在招人,环境特别好,要不我推荐你过去?换个环境散散心也好……”
他描绘着意大利的阳光、古建筑和艺术氛围,试图为蒋南孙勾勒一个逃离现实苦难的乌托邦。
若是从前,蒋南孙或许会为这样的机会心动。但此刻,她听着王永正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建议,却只觉得无比遥远和不切实际。
她看着王永正,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永正,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不能走。家里一堆事情需要处理,奶奶年纪大了,妈妈身体也不好,我必须留下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王永正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可是……这里的事情可以交给律师啊!你留在这里,每天面对这些糟心事,心情怎么会好?”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永正。”蒋南孙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有些责任,是必须承担的。”
王永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在蒋南孙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目光注视下,有些词穷。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蒋南孙,和他记忆中那个带着些许不谙世事、会为他的设计理念据理力争的女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王永正又尝试了几次帮忙。他介绍了一些他认为“轻松”、“有创意”的 freelance 设计工作给蒋南孙,但那些工作要么报酬极低,要么远水解不了近渴,对于蒋家目前面临的庞大债务和日常开销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他也试图去和蒋南孙讨论他们共同的那个旧区改造项目,希望用工作的热情重新点燃她。但蒋南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关于成本控制或施工可行性的实际问题,让王永正感觉像是在和一堵理性的墙对话,再也找不到过去那种理念共鸣的激情。
一次,他偶然听到蒋南孙在电话里和张律师沟通债务处理的细节,语气冷静,条理清晰,甚至能准确地引用一些法律条款。王永正站在门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和……距离感。
他发现,在蒋南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那些充满情怀的安慰和看似美好的建议,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无法像骆佳明那样,提供实质性的、能够力挽狂澜的帮助。他引以为傲的理想和才华,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衬托得如此单薄。
而蒋南孙,在经历了家庭巨变和骆佳明那种高效、务实的处事方式洗礼后,也清楚地看到了两个男人在危机处理能力上的巨大差距。她感激王永正的关心,但她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全身心地沉浸在他构建的那个纯粹的艺术世界里了。
生活的重担已经压在了她的肩上,她必须变得更现实,更坚强。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关心依旧,但那种心灵相通的默契,却在现实的冲刷下,逐渐褪色。
王永正最终黯然地发现,他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蒋南孙,也从未准备好,与她共同承担这份沉重的生活。他带着满心的失落和一丝未能保护好公主的愧疚,悄然退出了蒋南孙生活的中心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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