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林的死寂,比荒原的喧嚣更令人心悸。
沈星魂搀扶着孤狼,踏上了那条白骨铺就的小径。
脚下的骨骼在潮湿的泥土中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雾气在这里似乎更浓了,灰白色粘稠得如同实质,缠绕在身周,隔绝了视线,也吞噬了声音,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
孤狼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沈星魂肩上,他闭着眼,凭借本能在移动脚步。
每一次迈步,都牵动内腑的伤势,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紧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饮血刀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刀鞘触碰地面,发出单调的“笃笃”声,像是在为这死亡之旅敲着节拍。
沈星魂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冰冷,也能感觉到那具躯壳下顽强的生命力仍在燃烧。
她不敢有丝毫大意,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被浓雾封锁的道路,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小径蜿蜒向上,坡度逐渐陡峭。脚下的白骨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湿滑的青苔和裸露的、尖锐的黑色岩石。
空气愈发潮湿阴冷,那股甜腥的瘴气似乎淡了些,却多了一种更深沉的、如同铁锈般的味道。
“小心,前面是崖边。”
沈星魂忽然低声提醒,她感觉到脚下的路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便是令人心悸的虚空感。
浓雾在这里被山风吹散了些许,隐约勾勒出一处断崖的轮廓。
崖壁如刀削斧劈,向下望去,只有一片翻滚不休的、更深沉的灰白,深不见底。
凄厉的山风从崖底倒卷而上,发出鬼哭般的呼啸,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这就是断魂崖。
崖边光秃秃的,除了几块嶙峋的怪石,空无一物。
没有路,也没有韩十三所说的“孤藤”。
沈星魂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韩十三所指是虚?还是他们走错了路?
她扶着孤狼,在崖边艰难地移动,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孤狼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越过翻涌的云海,投向崖壁的某处。
他的感知在生死边缘被磨砺得异常敏锐。
“那边。”
他抬起握着刀的手,指向左侧崖壁下方约莫两三丈的一处地方。
沈星魂顺着他的指引凝神望去。在浓雾与岩石的阴影交界处,隐约可见一截粗如儿臂、色泽深褐、近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老藤,从崖壁的缝隙中顽强地钻出,向下垂落,没入下方无尽的雾气之中。
那就是唯一的“路”?
沈星魂走到崖边,俯身仔细观察。
那老藤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表皮粗糙开裂,却显得异常坚韧。
她拾起一块石子,朝着孤藤垂落的方向扔了下去。
石子坠入雾中,没有传来预期的落地声,只有风声依旧。
下面有多深?孤藤是否足够长?能否承受两人的重量?一切都是未知。
但身后是致命的瘴林和不知何时会追来的敌人,前方,只有这一线渺茫的生机。
孤狼挣开沈星魂的搀扶,独自走到崖边,低头看着那截孤藤,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任何犹豫和恐惧。
对他来说,前方是深渊还是生路,似乎并无区别,走下去,是唯一的选择。
“我先行。”他沙哑开口,不容置疑。
他伤势沉重,若藤蔓有失,他坠下,至少不会连累沈星魂。
沈星魂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语气坚决:“不行!你的伤太重,一旦失力……”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明确。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先下。若藤蔓稳固,你再下。若……若有不测,你另寻他路。”
孤狼看着她,女孩的脸庞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眸子里的执拗和关切却清晰可见。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沈星魂不再多言,将软剑在腰间缠紧,走到孤藤垂落之处。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那冰冷粗糙的藤身,用力试了试其坚韧程度。
老藤纹丝不动,仿佛扎根于整座山崖。
她回头看了孤狼一眼,后者拄刀而立,目光沉静地望着她。
“小心。”他吐出两个字。
沈星魂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不再迟疑,双手交替,抓住孤藤,身形一纵,便滑入了浓雾笼罩的深渊之中。
下落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加漫长和惊心动魄。
四周是冰冷潮湿的雾气,能见度不足一尺。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刮得脸颊生疼。
粗糙的藤蔓摩擦着手掌,很快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她死死抓住,不敢有丝毫松懈。
孤藤并非垂直向下,时而贴紧岩壁,时而悬空摇曳。
岩壁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尖锐的突起,她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
每一次晃动,都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下降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下方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隐约可见嶙峋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怪石从崖壁上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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