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谷地,月华清冷。
孤狼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的。
肺腑如同被烙铁灼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双腿沉重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
他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跳跃的篝火,以及篝火旁那个抱着酒葫芦、仰头望月的青色身影。
“醒了?”韩十三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命挺硬,七步断魂瘴加上这一身伤,阎王爷都不收你。”
孤狼尝试动弹,却发现浑身无力,连抬起手指都困难。
他看向自己肿胀发黑的双腿,眼神微微一暗。
毒性虽被逼至下肢,保住了性命,但这双腿……怕是废了。
“你的腿暂时动不了,毒性太烈,寒潭之水也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韩十三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不过死不了,就有希望。”
孤狼沉默。
他从不信什么希望,只信自己手中的刀。
但此刻,刀在手中,人却动弹不得,这种无力感比死亡更让他难受。
他看向韩十三,目光冰冷带着询问——为何救他?地窍那边如何了?
韩十三转过头,对上他那双即使在虚弱中也依旧锐利的眼睛,笑了笑,将酒葫芦抛给他:
“喝一口,暖暖身子,也提提神。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孤狼接过葫芦,入手冰凉。
他没有喝,只是紧紧握着。
韩十三也不在意,重新望向月亮,缓缓道:“地窍那边,暂时没事。山河鉴还在程毅手里,沈丫头也还安全。”
孤狼紧绷的心弦微微松了一丝
“至于那个藏在血茧里的家伙……”韩十三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不是狼王。但比狼王更麻烦。”
“他在炼化北邙山的地脉煞气,试图成就某种邪功。”
“若非我方才在外面用点小手段干扰了一下,程毅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小手段?孤狼想起昏迷前,怀中衍象盘那微弱的悸动和指引。
是了,韩十三定然是借助了衍象盘的力量,远程影响了地窍内的煞气运转。
“你……到底是谁?”孤狼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锣。
“止戈令主,又是什么?”
韩十三收回目光,看向跳动的火焰,火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我是谁不重要。至于止戈令主……”
他自嘲地笑了笑,“一个早就该被遗忘的名号罢了。”
“我们这一脉,信奉‘以戈止戈’,认为唯有掌握足以平息一切纷争的力量,才能真正带来和平。很天真,是不是?”
孤狼没有说话。
他从不思考这些宏大的问题,他的世界很简单,恩仇必报,阻路者死。
“那你呢?”韩十三忽然反问,目光如炬,看向孤狼,“你只知道狼王是你的仇人,可知他为何灭你满门?”
“可知你的父母究竟是谁?你手中那柄饮血刀,又从何而来?”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敲打在孤狼心上。
他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带着被触及逆鳞的凶戾。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你知道?”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韩十三与他对视,毫不退缩:“我知道一些。但我知道的,未必是全部真相。”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二十年前,北地有一对惊才绝艳的夫妇,男的名叫凌绝尘,刀法冠绝当时,女的叫苏云袖,来自一个极其隐秘的家族,擅长堪舆地脉之术。”
“他们因缘际会,得到了一面能窥探地脉气机的古盘,也就是你怀中的‘地脉衍象盘’。”
凌绝尘?苏云袖?
这两个陌生的名字,让孤狼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从未听过父母的名字,狼王只告诉他,他的父母是卑劣的叛徒,死有余辜。
“后来呢?”孤狼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后来……”韩十三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痛惜,“后来狼王崛起,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衍象盘的存在,欲夺之以为己用。”
“凌氏夫妇不从,便遭了灭门之祸。据说,只有他们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被忠仆拼死带走,不知所踪。”
襁褓中的幼子……孤狼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个孩子,就是他。
“狼王为何非要得到衍象盘?”孤狼追问。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韩十三摇头,“起初,或许只是为了掌控地脉,增强势力。”
“但如今看来,他图谋更大。北邙山地脉异变,与他脱不了干系。”
“地窍中那人炼化煞气,恐怕也与他有某种关联。你手中的衍象盘,似乎是关键中的关键。”
线索似乎清晰了一些,却又陷入了更大的迷雾。
狼王,衍象盘,地脉异变,地窍神秘人……
“我的刀……”孤狼看向枕边的饮血刀。
这柄刀伴随他长大,饮血无数,煞气极重,却也与他心意相通。
“饮血刀,是凌绝尘的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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