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的神魂跟随在那位沉默的玄袍阴司身后。
只觉得周遭光影飞速流转,时空扭曲,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眼前骤然一暗,随即又被一种幽绿、昏黄交织的光芒所取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尽岁月沉淀的阴冷、死寂以及亿万魂灵哀怨气息的磅礴威压,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森然的巨大殿堂之中。
殿顶高悬,不见日月,唯有幽绿色的鬼火如同星辰般点缀,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脚下是冰冷光滑、仿佛由无数亡魂骸骨熔铸而成的黑色地面。巨大的廊柱通天彻地,雕刻着狰狞的鬼神图案,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扑将下来。
而在大殿的尽头,层层台阶之上,端坐着一位身形模糊、笼罩在无尽幽冥气息中的存在。他头戴冠旒,身着玄黑龙纹帝袍,面容隐藏在翻滚的混沌之气后,唯有一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眸,淡漠地俯瞰着殿中的一切。正是执掌此方冥域的无上主宰——冥君。
在冥君身侧,侍立着判官、无常、牛头马面等一众冥神,气息或威严,或凶煞,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被阴司引至殿中的徐阳神魂之上。
“下站魂灵,报上名来,道明籍贯、阳寿几何。”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源自冥君身旁手持生死簿和判官笔的判官。
徐阳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依言作答:“炎黄大陆,大华王朝,君王徐阳。”
判官闻言,手中那本散发着玄奥光芒的生死簿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翻动,最终定格在某一页。他凝神看去,眉头却渐渐皱起。
“禀冥君,” 判官转向高座,语气带着一丝困惑,“此魂确为徐阳君王,命格显贵,本有帝星护佑,按命轨推算,阳寿八十无疑。然……其命簿最后十年,却被一团极其浓郁、连生死簿法则都难以穿透的 混沌黑雾 所遮蔽!看不清具体命数,只知其阳寿……止于七十!”
“什么?” 端坐的冥君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如同万古寒冰碰撞,带着一丝兴趣。他那深渊般的目光穿透虚空,落在徐阳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混沌黑雾?遮蔽命数?” 冥君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能干扰生死簿,提前十年截断帝星命格……非大神通、大因果者不可为。徐阳,你最后几年,究竟经历了何事?是何人,或何物,强行斩断了你的阳寿?”
徐阳心神剧震!“最后几年?黑雾遮蔽?我一直在游历啊!也没有什么事发生啊!”
“我……不知。” 徐阳艰难地开口。
冥君凝视着他,那双深渊之眼仿佛看穿了徐阳神魂深处的迷茫,确认他并未说谎。
“有趣。” 冥君缓缓道,“命数被遮,记忆成谜。看来,有人不想让你,也不想让冥府,知道你最后十年做了什么。但阳寿既终,便需按冥府规矩行事。”
他顿了顿,声音恢弘,宣判道:
“徐阳,你本有八十阳寿,却因未知缘由,提前十年殒落。此十年空缺,需由你自身弥补。念你生前乃人间帝王,有功于社稷黎民,亦未造过多杀孽,特许你两项选择:一,入轮回井,投入畜生道,历经十世轮回之苦,偿还此因果。二……”
冥君的目光扫过大殿一侧,那里仿佛有一条浑浊不堪、流淌着无数哭泣与执念的虚幻长河虚影——正是忘川!
“其二,你可知忘川河为何需要外力推动?” 冥君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只因河中有太多痴情怨魂,执念深重,不愿饮下孟婆汤,甘愿沉沦河中,受千年水淹之苦,只为不忘前尘,等待那渺茫的重逢之机。他们的执念,使得忘川河水愈发粘稠,流转不畅,阻塞轮回。”
“现命你,前往忘川河畔,推动‘轮回杵’,助忘川河水流动五十年!以此劳作,抵你缺失的十年阳寿!”
冥君的声音如同最终宣判:“选择吧,徐阳。”
徐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投入畜生道十世?他岂能甘心!推动忘川五十年,虽苦,但至少人类神魂尚存。”
“我选第二条,推动轮回杵五十年。” 徐阳斩钉截铁地说道。
“善。徐阳,” 冥王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法则,直接响彻在他的神魂本源,“去奈河桥头,见孟婆,期间里回顾你之一生,了却前尘,喝孟婆汤,方可入轮回,启新生。”
没有给徐阳拒绝的余地,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的神魂。
刹那间,庞杂浩瀚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地冲入他的意识海!大殿之中幽光流转,仿佛化作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出徐阳一生的画卷。
徐阳的神魂微微颤抖,闭上了眼睛。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北境,风吼镇,风雪漫天。
那个十岁的单薄少年,裹着破旧皮袄,在雪狼坡为救祖父拼命挖掘冰苔。
狼群幽绿的眼睛,腥臭的气息,利爪撕破皮肉的剧痛……还有,指尖触碰黑色岩石凹陷时,那一声响在脑海的嗡鸣,那块救了他性命、也改变了他命运的冰冷碎片……阿爷,孙儿……尽力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