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灰烬打着旋儿贴着地面滚。我站在院中,掌心那道血痕已经结了薄痂,可指尖触到的地方,皮肤底下仍有余温在跳。
太阳纹安静了,但我知道它没睡。
它醒了,只是在等。
苏瑶是半个时辰后找来的。她没说话,跪在院门口,背上背着一个瘦弱的女人,衣角被拖在地上磨出了毛边。那女人脸色青灰,呼吸微弱,手腕上缠着几圈浸了药汁的布条,可血还是从缝里渗出来,一滴一滴砸在砖缝间。
“我娘……在北岭外三里的枯井下面。”她嗓音发哑,“井底连着一条暗道,通到魔宗的一个小据点。我顺着你留下的灼痕找过去,用迷香压住蛊池的感应,才把她带出来。”
我没问她怎么进的,也没问她伤在哪。
我只看了眼她脚底——赤着,脚心发紫,有几道细小的裂口,像是被毒气蚀过。她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命大。
我走近,伸手按在那女人额头上。体温低得不正常,脉象断断续续,像快断的琴弦。这不是普通的中毒,是蛊虫在吸魂。
我闭眼,万道神瞳缓缓开启。
金光从眉心渗出,视线穿透皮肉,直入经脉。她的五脏六腑都蒙着一层暗红丝线,密密麻麻,像蛛网,又像藤蔓,正随着心跳一缩一胀。而在心口深处,有一团蠕动的东西,形如蚕卵,通体泛着阴绿光泽,正通过一条血丝细线,往体外延伸——那线没入虚空,不知连向何处。
我顺着那丝线反溯,瞳力深入虚无。
视野猛地一震。
另一端,竟连着一个少女的身体。她躺在石床上,眉心贴着符纸,唇色发黑,胸口微微起伏。那蛊虫的子体就嵌在她心脉之间,与母体同频跳动,彼此呼应,如共一心。
母子蛊。
我睁眼,收回神瞳。额头渗出一层冷汗,阳炎真气在经脉里翻腾,太阳纹又开始发烫。刚才那一眼,耗得比预想多。大战刚过,神瞳还没完全恢复,强行窥探本源,差点反噬。
“你娘中的是母子蛊。”我说,“一个在她体内,一个在别人身上。两蛊共生,一死俱亡。你现在救她,等于杀了那孩子;若想救那孩子,她必死无疑。”
苏瑶抬头,眼眶红了:“苏柔……是我堂妹。三个月前她失踪,族里说她私奔了。可我知道不对。她走之前,一直梦游,半夜会坐在院子里画符,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她声音抖了一下:“后来我偷听到族老和一个黑衣人说话,才知道他们把她送去魔宗,种了子蛊,用来控制我娘。只要我娘听话,苏柔就活;要是我娘敢逃,苏柔立刻心脉崩裂。”
我说:“你娘是苏家用来牵制外族的棋子,苏柔是你的软肋。他们用你们的血缘,做最狠的锁链。”
她咬住嘴唇,没哭,只是把母亲的手攥得更紧。
我从怀中取出两个玉瓶,各倒出一枚丹药。一红一白,表面刻着细密符纹,是我昨夜用阳炎真气炼的解蛊丹。炼的时候太阳纹一直在震,像是在排斥什么,但我强行压住了。
“两枚必须同时服下,才能断开蛊丝。差一息,母女皆亡。”
我把药放在她手心。
她盯着那两粒药,手指开始发抖。一滴泪落在瓶口,顺着边缘滑下去,砸在砖上,裂成几瓣。
“救我娘……苏柔会死。”她喃喃,“救苏柔……我娘就没了。”
她抬头看我:“你有没有……第三种办法?”
“没有。”
她低下头,指甲掐进掌心,指节发白。良久,忽然笑了。
不是哭,是笑。
她把两枚药举到眼前,轻轻一捏。
瓷瓶碎裂,红白两粒丹药滚落掌心。她五指收拢,用力一握。
药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被风吹散。
“他们用情蛊控制人,是不是觉得,人总会选软的那头?”她声音很轻,却像刀刮过石面,“可他们忘了,恨也能生根。”
她抬头,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看见血就发抖的小姑娘,也不再是只会求人救人的苏瑶。
“我不救了。”她说,“我要让他们也尝尝,被蛊虫反噬的滋味。”
我没拦她。
有些人,必须亲手碾碎希望,才能真正站起来。
“你知道怎么炼反控蛊吗?”我问。
她摇头。
“我可以教你。”我说,“但一旦开始,你就不能再回头。炼蛊的人,自己也得沾毒。轻则经脉腐烂,重则神志错乱,变成半人半虫的东西。”
她没犹豫:“教我。”
我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卷残皮。是昨夜从噬灵大阵废墟里捡的,上面有些断裂的符文,和蛊纹很像。我用阳炎真气在上面画了一道引线,金光一闪,符文活了,缓缓游动起来。
“母子蛊靠血缘共鸣,所以解药必须同时服用。”我说,“但如果你能把蛊虫的感知倒转,让它以为母体死了,子体就会松动。这时候,用死蛊粉封住它的感应,再以血为引,把它拖进你自己体内——你就能反控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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