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落地,没有溅开。
它像活物一般,在地面上轻轻一颤,随即缓缓蠕动起来,仿佛有生命般朝着萧羽脚边爬去。那轨迹诡异而执着,如同被某种无形丝线牵引着,不偏不倚直指他的方向。
萧羽瞳孔微缩,脚步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他身后是昏迷未醒的同伴,气息微弱如游丝——这地方不能久留,更不容半点差池。他不能让任何未知之物靠近她。
那滴水珠却像是察觉了他的戒备,忽然加快速度,表面泛起一层幽暗光泽,宛如深潭倒映月光时那种冷冽的波纹。空气随之凝滞,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就在水珠即将触碰到他鞋尖的刹那,整条通道猛地一震!
“轰——”
一声沉闷巨响自地底传来,仿佛远古巨兽在深渊中翻身。地面骤然裂开无数细纹,蛛网般蔓延至四壁,幽蓝色的光芒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如同地下流淌着一条条发光的血脉。那些光纹交织成阵,勾勒出古老符文的轮廓,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萧羽只觉胸口一紧,像是被千斤重石压住,每一次吸气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他知道,这不是单纯的机关触发,而是某种精神与现实交叠的禁制正在启动。
他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双眸已化作璀璨金芒——万道神瞳,前世为帝时掌控天地法则的终极眼术。视野瞬间蜕变,残破石壁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恢弘大殿,横亘于虚空之中。
雕龙玉柱撑起苍穹般的穹顶,蟠云纱帐随风轻舞,脚下白玉阶铺满星砂,每一步踏出,都有星辰微光闪烁。这里是圣帝宫,是他曾君临万族、执掌生死之地。
可此刻的大殿中央,却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披玄铁重甲、外罩赤焰披风的男人正端坐高位,手中金杯盛满琼浆,身旁依偎着一名女子。她眉目如画,唇若点朱,眼角含情,笑意温柔。男人抬眸望来,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那是林擎天,他曾亲手扶持、视为兄弟的副帅。
而那女子……是柳清瑶。
他曾许诺“山河不变,此心不移”的妃子,曾在血战之后握着他的手说“愿共死,不愿独生”的人。
如今,她就那样安静地靠在敌人的怀里,仿佛一切背叛都从未发生。
“你回来了。”林擎天放下酒杯,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重活一世,还是走到了这里。”
萧羽站在原地,手指悄然收紧,指甲嵌入掌心。痛感提醒着他清醒,但心口却像被利刃剜过一般钝痛。他知道这是幻境,是这座遗迹中残留的阵法残念读取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与恐惧,然后具象化为攻心之刃。
可越是知道虚假,越难摆脱真实带来的刺痛。
柳清瑶抬起头,目光穿过大殿,落在他身上:“你恨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春日拂面的风,却又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扎进他的识海。那一夜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九幽祭坛之上,寒铁锁链贯穿四肢,魂魄被炼魂灯一点点抽出,剧痛撕裂神志。而她,就站在不远处,手持灯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说:“对不起,唯有如此,我才能活下去。”
那一刻,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别信。”萧羽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这只是假象。”
可身体却背叛了意志。灵魂被抽离的痛楚再度袭来,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了一下,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衣领。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才勉强维持站立。
林擎天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落下,地面便震出一圈涟漪,仿佛整个空间都在为他臣服。
“你以为重生就能改命?”他冷笑,眼中闪过讥讽,“你还是那个不信任何人、最后被所有人背叛的蠢货。”
话音未落,四周景象骤变。大殿之外,战火纷飞,尸骸遍野。他看见曾经追随自己的将士一个个倒下,临死前喊的却是“陛下,我们信错了人”。他也看见师父闭目坐化前的最后一句话:“你不该回来。”
这些都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可能发生的结局——或是敌人想让他看到的结局。
幻象趁虚而入,心防动摇的一瞬,整座大殿开始崩塌。火焰从地底喷涌而出,将他团团围住,热浪灼烧肌肤,浓烟呛入肺腑。他听见苏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再相信你了。”她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他还看见林羽风站在废墟之中,浑身浴血,却仍笑着对他说:“兄弟,替我照顾好他们。”然后化作灰烬消散。
一道道画面疯狂冲击识海,几乎要将他的神志碾碎。
如果这一次他又信错了人呢?如果身边的人终究都会离他而去呢?
就在他心神濒临溃散之际,猛然一掌拍在胸口!
“噗!”一口逆血喷出,剧痛如雷霆贯脑,反而让他彻底清醒。
他想起了什么。
想起在冰渊谷底,苏瑶被千年寒气冻住全身,睫毛结霜,嘴唇发紫,却还在努力睁着眼睛看他,用尽力气说:“我相信你能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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