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降临。
镜湖如一块沉睡的黑曜石,表面凝滞无波,唯有湖心那圈隐秘的星纹阵在微弱脉动,淡紫色的光晕像被水稀释的墨,在湖面上晕开若有若无的涟漪,仿佛一颗被埋葬千年的巨兽心脏,正缓慢复苏。风停了,连虫鸣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近乎窒息的寂静,唯有颈间铜纽扣的冰凉与手腕胎记的灼痛,在沈星感知里形成尖锐的对峙。
她站在花田边缘,赤脚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凉意顺着脚掌往上爬,却压不住胎记里翻涌的热流。指尖轻触一株星野花的茎秆,刚碰到那带着绒毛的表皮,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动 —— 不是春风拂过的轻柔摇晃,而是一种带着明确意图的、极其细微却无比坚定的偏转,像有根无形的针在牵引着植物的生长方向。
“西北方。” 沈星屏住呼吸,目光扫过整片花田。
刹那间,无数星野花同时动了。无论高矮、无论是否开花,它们翠绿色的茎秆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同样的变化:先是顶端的花苞微微倾斜,接着是中部的茎节缓缓扭转,最后连深埋土中的根系都在奋力拱动,整株花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朝着西北方向弯折,形成一片倾斜的绿浪。
这绝不是自然现象。
沈星的指尖划过最近的一朵花,花瓣突然轻轻收拢,将她的指腹裹在中央,传来细微的震颤。这触感让她猛地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插画:一株星野花缠绕着铜纽扣,旁边批注着 “星髓共生,感危则引”。
“第七次轮回开始后,你们就越来越敏感。” 她低声自语,声音几乎被夜色吞没,“以前只是夜晚发光,能预警低阶执念体,现在连生长方向都能改变…… 你们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蹲下身时,裙摆扫过几株花茎,那些植物竟像受惊的小鹿般往旁避让,待她稳住身形,又立刻重新对齐西北的方位。沈星小心翼翼拨开根部的泥土,露出下方盘根错节的白色根系,那些细如发丝的根须正以均匀的频率微微震颤,仿佛在同步某种遥远的脉冲信号。更诡异的是,靠近地脉交汇点的七株花,根部已悄然缠绕成一个巴掌大的微型阵法,交错的根须间泛着淡金光泽,形状与母亲古籍中记载的 “归墟引路图” 惊人相似。
“它们…… 在导航?” 沈星心头一震,胎记的灼痛突然加剧,像是在呼应根系的震颤,“难道说,这些花不只是储存星髓的能量载体,还是刻着地图的活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阿毛从暗处窜出,浑身漆黑的毛发炸得像钢针,唯有尾尖那簇白毛绷得笔直。它没有像昨夜那般发出威胁的低吼,而是安静地伏在地上,前爪交替着轻轻拍打地面,喉咙里溢出呜咽般的低鸣,一只沾着泥土的前爪缓缓抬起,精准地指向花田西侧那处荒废多年的石井。
沈星顺着它指的方向眯眼望去。
那口井早已干涸半个世纪,井口爬满深绿色的老藤,藤蔓间还缠着褪色的红绳 —— 那是她十岁时为求平安系上的。传闻这是百年前守灯人用来连接地底水脉的通道之一,可母亲日记里只潦草提过一句:“当花茎齐指西北,井中将现‘回光之路’,非血脉纯粹者莫入。”
“回光之路……” 沈星摸向颈间的铜纽扣,金属表面不知何时泛起了与花茎同源的淡绿光泽,“是能看见过去的路吗?”
阿毛突然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脚踝,力道比往常重了些,银瞳里映着花田的绿浪,竟浮起一层水光。沈星立刻起身,抄起随身携带的银饰短刃 —— 那是用母亲发簪熔铸的,刃口还留着星纹刻痕 —— 快步走向石井。阿毛紧随其后,每走几步就停下嗅嗅地面,爪子偶尔会在泥土里刨出细小的星髓结晶,显然是在确认路径的安全性。
抵达井边时,一股混杂着青苔与旧木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星俯身向下看去,井底漆黑得像能吞噬光线,可就在她凝视的第三秒,深处忽然泛起一丝幽蓝微光,如同被困在墨里的萤火,有节奏地闪烁三下 —— 两长一短。
这是陆野在第四次轮回时教她的摩斯密码,代表着最紧急的召唤:“我在下面。”
“陆野?!” 沈星失声喊道,心脏猛地收紧,撞得肋骨发疼,“你怎么会在这里?!高父的人三个月前就用混凝土封死了所有通往地下禁区的入口,连老鼠都钻不进去!”
黑暗中没有回应,只有潮湿的风从井底往上冒,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在她准备再次呼喊时,那道微光又闪了起来,这次的频率更快,信号也更急促:“别问,下来。危险在追我。”
沈星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理智在疯狂尖叫 —— 这可能是陷阱,高父最擅长用陆野的踪迹引诱她入局。可另一种直觉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神不宁:前六次轮回里,陆野从未用过这样急促的信号,更不会让她踏入未知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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