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压在城郊边缘那座斑驳老楼的檐角上。风穿过断裂的铁门栅格,卷起地上的枯叶与沙尘,发出呜咽般的轻响,像谁在暮色里低低哼着一首被时光尘封的童谣,调子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线,却字字扎进陆野的耳膜。
陆野站在 “晨光孤儿院” 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铁管,铁锈的颗粒感嵌进指甲缝,像极了十年前那场大火后,他指尖残留的灰烬触感。
十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斩断与此地的一切牵连。离开孤儿院后,他换了三次城市,做过最底层的零工,甚至刻意避开所有与 “星”“花” 相关的事物,只为逃离那些碎片化的噩梦 —— 燃烧的走廊、院长妈妈推他进地窖时的背影、还有那句反复在梦里回响的 “去找她”。
可就在昨夜,那首熟悉的童谣再度从梦中涌来。不是模糊的记忆碎片,是清晰的召唤,每一个音符都像钉入骨髓的针,刺得他胸腔发闷,呼吸都带着痛感。更诡异的是,他掌心那道与沈星胎记完全吻合的红印,在月光下竟隐隐发烫,温度顺着血脉蔓延至心脏,仿佛在回应某种沉睡已久的契约,某种他刻意遗忘的宿命。
“吱呀 ——”
生锈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孤儿院的死寂。陆野迈步踏入,鞋底碾过碎石与干枯的草茎,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杂草疯长到齐腰高,叶片上凝结着夜露,打湿了他的裤脚,带来刺骨的凉意。曾经孩子们奔跑嬉闹的操场,如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藤蔓的卷须缠绕着断裂的单杠,像是要把所有往事都缠绕封存。
墙皮剥落处露出焦黑的痕迹,那是十年前一场大火留下的烙印。官方记录说是线路老化引发的意外,但陆野知道,那不是意外。那晚,他窗台的破瓷碗里,第一株星野花悄然绽放,花瓣泛着幽蓝微光,而院长妈妈冲进火海前,是最后一个抱住他的人,她的衣服上沾着星野花的冷香,在他耳边急促地说:“记住,等花开到第三轮,去找镜湖,找那个掌心有红印的女孩。”
那时他才十二岁,不懂什么是 “花开三轮”,不懂镜湖在哪里,更不懂为什么要找一个陌生女孩。直到遇见沈星,掌心红印同步发烫,他才隐约明白,有些羁绊,从出生起就刻在了骨血里。
他的目光落在主楼二楼最尽头的房间 —— 院长室。那是他童年最敬畏的地方,院长妈妈总会在那里批改作业、给孩子们缝补衣物,偶尔也会对着一幅手绘星图发呆。此刻,那扇木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窄缝,仿佛有人刚离开,又像是在刻意等待他的到来。
陆野放缓脚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能感觉到掌心的红印越来越烫,像是在靠近某种同源的力量。走廊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淡淡的檀香,那是院长妈妈最喜欢的味道,十年过去,竟还未散尽。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与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老旧的木质书桌,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 “要开心” 三个字(是他八岁时调皮刻下的);墙上挂着褪色的相框,里面是几十个孩子的合影,他站在最角落,院长妈妈搂着他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书桌上方的墙上,依旧挂着那幅手绘星图,线条歪斜却精准指向北方某一点 —— 镜湖的方向。
但真正让他瞳孔骤缩、呼吸停滞的,是桌上摊开的一本日记。
封面已经泛黄,边角磨损严重,上面用蓝黑墨水写着三个字,字迹娟秀却坚定:《守望者》。
陆野的指尖颤抖着抚上日记本,纸张粗糙的质感传来,带着岁月的重量。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第一页。
“1987 年 4 月 3 日,晴。
今天孤儿院门口来了个襁褓里的男孩,被包裹在印着星野花图案的布里,怀里藏着半片星形花瓣。他发着高烧,说不出话,只会小声哭。我抱着他哼那首祖传的童谣,没想到窗台上那盆枯萎的吊兰,突然朝着他的方向弯了弯枝叶。老人们说,‘花脉’之子降生时,草木会为之呼应。我知道了,他就是预言里的‘花之血’,是能唤醒星野花真正力量的人。”
陆野的心脏猛地一缩。花之血?预言?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里藏着这样的秘密。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却没想到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了如此沉重的使命。
“1992 年 6 月 15 日,暴雨。
他们又来了。穿黑衣的男人,戴着刻着星纹的金属环,问起‘星野开时,镜湖有信’的事。我没说。我知道他们是高家的人,是为了夺取花脉之力而来。我把孩子们藏进地窖,用童谣的旋律封住了地窖门 —— 老话说,‘童谣护魂,花脉守身’,这是唯一能保护他们的办法。可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高家?陆野的脑海里闪过高父阴鸷的脸,还有高宇临终前的忏悔。原来,高家对星野花的觊觎,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了。日记里的 “他们”,想必就是高家派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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