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天穹被一层灰蓝薄雾裹得严实,连残月都只剩模糊的光晕,像蒙尘的银币悬在墨色天际。镜湖静得可怕,水波不兴,倒映着将熄的星辰,风从湖心吹来,带着星野花淡苦的残香,拂过岸边枯荷时,叶片相撞的沙响细碎如泣,落在沈星耳中,竟与胎记的搏动隐隐合拍。
他坐在庭院的汉白玉石凳上,赤足踩在微凉的青砖上,脚趾无意识地蜷缩 —— 砖缝里还留着昨夜的露水,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却抵不过额间胎记的灼热。那热度不是刺痛,是种活物般的搏动,一明一暗,像埋在皮下的第二颗心脏,每跳一次,就有细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闪回:有时是镜湖底的黑暗,有时是被掐住喉咙的窒息,有时是黑胎记的 “自己” 在哭着喊 “我不想消失”。
“又开始了?” 沈星抬手,指尖轻触那枚银白色印记。自 “双星同辉” 那夜后,胎记就成了 “沙漏”—— 子时到午时是 “光” 的时间,他清醒;午时到子时是 “影” 的疆域,意识被挤入黑暗。更诡异的是,每次明暗交替,都会有段记忆 “错位”:上次影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日记本里多了一页,字迹冷硬如冰,写着 “沈砚之的密函在书房暗格,里面有断命司的联络暗号”,可他翻遍书房,却找不到暗格;再上次,影替他去见陆野,回来后他的掌心多了道划伤,陆野说 “是你自己划的,说要记住疼痛”,可他连刀都没碰过。
他知道,这不是影的 “恶作剧”,是两人尚未融合的后遗症 —— 他们共用一具躯壳,却像住在同一间屋子的陌生人,总在不经意间留下对方的痕迹。
“还剩多久?” 沈星的声音很轻,被风卷着飘向身后。
陆野端着杯热茶走来,青瓷杯沿冒着白气,他把茶放在石桌上时,指腹蹭过沈星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还有八分钟。这次影醒来前,你有没有预感?”
“有。” 沈星盯着茶杯里的茶叶,“昨晚梦见他站在镜湖边,手里拿着半块巧克力蛋糕,说‘这次换我替你活,你去湖里待着好不好’。”
陆野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他开始有‘主导欲’了。这是融合的关键期,要么你们达成共识,要么…… 一方彻底吞噬另一方。”
“吞噬?” 沈星抬头,“像守渊人说的‘留光灭影’?”
“不止。” 陆野坐在他对面,声音压得很低,“守渊人没告诉你,双星合一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共生’,明暗交融,彼此保留意识;另一种是‘吞噬’,强者吃掉弱者,只留一个灵魂。断命司想要的,就是后者 —— 他们要一个‘完美的容器’,没有任何情感弱点,能彻底掌控心渊。”
沈星的指尖攥紧了石凳边缘,指节泛白。他忽然想起三日前的梦:梦里影穿着他的衣服,在沈府的晚宴上弹《月下归舟》,指法冷硬,尾音没有他惯有的颤音,可父亲和宾客都没察觉。唯有陆野站在角落,手里的花铲握得发白,低声说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取代”—— 原来那不是影的 “取代”,是断命司的 “实验”,他们想看看,影能不能彻底变成 “没有弱点的沈星”。
“我不想被吞噬,也不想吞噬他。” 沈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替我承受了十五年的痛苦,我不能再把他推开。”
陆野没说话,只是把一块玉佩放在他手心 —— 是半块龙纹玉佩,边缘有磨损,“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另一半在影那里。当年她封印影时,把玉佩分成两半,说‘等他们愿意一起握住玉佩,就是和解的时候’。”
沈星握紧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忽然觉得胎记的搏动慢了些,不再那么灼热,反而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 —— 像小时候影替他暖手时的温度。
辰时三刻,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落在庭院的青砖上。
胎记的光芒骤然减弱,银白色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黑,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覆盖整个印记。沈星感到一阵眩晕,意识像被强行抽离,耳边的风声、荷声都渐渐远去,只剩下一个冷硬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这次,该我了。”
再次睁开眼时,瞳孔已变成泛着冷光的灰白 —— 是影。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 “咔哒” 声,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弧度。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玉佩,认出这是母亲的遗物,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冷意覆盖。“还留着这种东西。” 他低声自语,把玉佩揣进怀里,转身走向书房。
他知道沈砚之今早要见 “星象师”—— 昨夜他在沈砚之的窗外待了半宿,听见他和密探的对话:“断命司给了七日期限,合相仪式必须在七月十五前完成,否则江南的结界会破,心渊的怨气会泄露。”
影冷笑一声。所谓的 “星象师”,根本是断命司的奸细,来监督合相仪式的。而沈砚之,明知对方的身份,却还是要见 —— 为了 “家族使命”,他连儿子的命都可以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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