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树枝划过陈无戈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细微刺痛,他恍若未觉,脚步未曾有丝毫迟滞。怀抱阿烬,他踏入山林深处,脚下是经年堆积、厚实松软的腐叶层,每一步落下都尽量放轻,却仍不免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林间格外清晰。身后,小镇那零星如鬼火般的灯火早已被层层叠叠的黑暗树影吞噬,视线所及,唯有被风摇动的憧憧树影,以及耳边持续不断的、如同叹息般的林涛低响。
他不能停。身后的追兵,怀中的责任,体内尚未平息的躁动,都在驱使他向前。
时间倒退回不久之前,那场短暂的喘息与骤然的袭击——
猎户遗留在山林边缘的简陋棚屋,勉强遮风。陈无戈刚将阿烬安顿在角落铺开的干草上,用最后一点气力引燃了角落残留的、半湿的柴堆。橘黄的火苗跳跃着,艰难地舔舐着空气,试图驱散一室的阴寒与潮湿。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口逆光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约莫四十上下,面容粗犷,一道深刻的伤疤自额角斜划至下颌,生生废了一只左眼,仅剩的右眼却锐利如鹰隼。他穿着一身磨损严重但浆洗得硬挺的旧式劲装,最引人注目的是其裸露的右臂——肌肉虬结的手臂上,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鳞甲狰狞的青色龙形刺青!那刺青并非静止,随着他肌肉的微颤,竟似有流光隐隐流转。
来人目光扫过棚内,在陈无戈和他怀中隐约露出襁褓一角的阿烬身上略一停留,随即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经风霜的质感:
“陈家遗孤,陈无戈?”他顿了顿,自报家门,“我叫程虎。是你父亲陈啸天麾下,虎贲卫最后一名校尉。”
陈无戈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波澜不惊,甚至没有改变倚靠墙角的姿势。只有袖中,握着断刀刀柄的手指,收紧了一分。他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沉静却戒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旧部”。
程虎似乎并不意外他的沉默。他大步走入棚内,反手将破门掩上,隔绝了部分寒风。然后,他做了一件令陈无戈瞳孔骤缩的事——他猛地抽出腰间一把古朴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左臂!
鲜血顿时涌出。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涌出的鲜血并未立刻滴落,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微微浸润了手臂上那青龙刺青的边缘。紧接着,那青色龙纹竟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青铜色的光泽,虽然转瞬即逝,却绝非错觉!与此同时,程虎口中,低声吐出八个字,音节古怪拗口,却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与沧桑感:
“玉在祖宅,路在星图。”
这八个字入耳,陈无戈浑身剧震!不是因为话语内容本身,而是这声音、这韵律……竟与他年幼时,父亲醉酒后偶尔反复低吟的某个片段隐隐重合!那是深埋在记忆尘埃之下、几乎被遗忘的碎片!
是真的。至少,这密语和这刺青的异象,做不得假。陈家确有其隐秘传承。
就在陈无戈心神因这意外重逢与家族秘辛而剧烈动荡的刹那——
轰隆!哗啦——!
棚顶毫无征兆地整个塌陷下来!腐朽的梁木、茅草、积雪,如同瀑布般倾泻!
与此同时,三道漆黑如墨、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自破开的屋顶缺口疾射而入!他们手中并无刀剑,只各自攥着一条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黑色绳索,绳索尽头是狰狞的倒钩与锁扣,直扑陈无戈周身要害而来!动作迅捷、精准、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猎杀者!
生死关头,陈无戈压抑住所有翻腾的情绪,战斗本能瞬间压倒一切!他几乎想也未想,一把抄起角落尚在昏睡的阿烬,用巧劲将她凌空甩向距离最近的程虎,同时厉喝:“接住!”
程虎反应亦是极快,独眼精光爆射,右臂肌肉贲张,稳稳接住飞来的襁褓,顺势护在怀中。
而陈无戈自己,则在甩出阿烬的同时,身形不退反进,迎着最先扑至面前的一道黑影,袖中断刀如毒蛇吐信,骤然出鞘!
锵!噗嗤——!
幽红的刀光在昏暗的棚内一闪而逝。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声短促的金铁交鸣和利物入肉的闷响。冲在最前的那名袭击者,握绳的手腕应声而断!黑色绳索连同半只手掌一起掉落在地。
诡异的是,那断腕处喷溅的鲜血极少,断落的绳索触及地面沾染的、来自阿烬襁褓上残留的些许温热气息时,竟“嗤”地一声,腾起一小股带着焦臭味的黑烟!仿佛那绳索本身,或者附着其上的力量,被某种至阳至纯的余温所克制、灼烧!
“七宗的‘缚灵索’!小心,别被缠上!”程虎见状,独眼中厉色一闪,厉声示警的同时,左手不知何时已扣住三柄薄如柳叶的飞刀,手腕一抖!
嗖!嗖!嗖!
三道寒星分取另外两名袭向陈无戈的黑影下盘!其中一柄精准地钉入一人膝盖侧面,那人闷哼一声,动作顿时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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