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的雾气淡了几分,天边透出灰白的光亮。陈无戈站在船头,右手仍按在断刀柄上,左臂的疤痕隐隐发烫,仿佛有热流在皮下奔走。他凝视着前方水面,那块刻着族徽残纹的铁牌早已沉入江底,但水流的节奏变了,变得急促,带着一股拉扯的力量。
他转头望向舱内。阿烬靠在角落,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程虎蹲在舱门边,独眼望着江面,手中捏着一片木屑,指节泛白。
“他们还会来。”陈无戈低声说道。
程虎没有抬头,只微微点了点头。
话音未落,左侧芦苇荡传来水波裂开的声音。三艘黑帆快艇从不同方向悄然逼近,比先前更加安静,既无喊话,也不直接冲撞。船头站着的水匪手持带钩铁链与粗麻绳索,绳端连着铁锚,另一头缠绕在手臂上。
第一艘船甩出铁钩,划破空气,“哐”地一声扣住船尾栏杆。紧接着,第二根绳索从右侧飞出,缠住了舷侧的撑杆。第三艘船则绕至后方,用两根粗索交叉收紧,织成一张网,意图将整条小船牢牢拖住。
陈无戈抬脚欲上前斩断绳索,可还未迈出一步,舱内忽然响起一声轻响。
阿烬站了起来。
她走到船尾,伸手触了触那根被铁钩缠住的麻绳。锁骨处的火纹骤然亮起,赤红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宛如活物。她的指尖刚碰上绳索,火焰便自接触点燃起,顺着麻绳迅速蔓延。那火呈幽蓝色,无声无息,不冒烟,却让麻绳一触即碳化断裂。
铁钩“咚”地坠入江中。
右侧的绳索也燃了起来。阿烬转身,脚步略显虚浮,但仍坚持走到另一侧。她抬手,火纹再次闪现,蓝焰顺绳疾行,麻绳崩断,铁钩落入水中。
第三艘船上的水匪见状,立刻收紧最后一根交叉索。绳索绷得笔直,小船被拽得倾斜,船身发出吱呀声响。
阿烬喘了口气,脸色微白,却未停下。她扶住栏杆,另一只手贴上最后那根绳索。火纹第三次亮起,比前两次更为耀眼,蓝焰瞬间吞噬整条绳索。绳子从中断裂,两端弹回水中。
小船恢复平衡。
三艘快艇上的水匪全然怔住。他们从未见过这般景象——竟有人能以手引火,焚断绳索。有人想再抛钩,却无人敢动。片刻后,一艘船调转方向,其余两艘也随之撤离,黑帆渐渐隐没于芦苇深处。
陈无戈静静伫立,目光落在阿烬身上。
她倚着栏杆,缓缓放下手,火纹的光芒逐渐黯淡。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终未言语,转身走回舱内,坐回角落,闭上了眼睛。
程虎始终未动。
他仍蹲在舱门边,右手指尖轻轻抚过右臂的龙形刺青。那刺青自手腕蜿蜒至肩头,鳞片分明,栩栩如生。他的眼神不再只是戒备,而是多了一丝深藏的震动。
他看着阿烬走进舱内,又转头望向陈无戈。
陈无戈正将断刀插回腰间,动作干脆利落,肩头却仍紧绷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方才那一战他未曾出手,但他清楚,若非阿烬,他必须硬抗三艘船的围剿。那样的打法耗力极巨,稍有破绽,后续追兵便会接踵而至。
危机虽解,他并未放松。
程虎起身,走向甲板边缘,背对二人,凝望江心。
水流湍急,两岸岩壁渐次逼近,河道收窄。小船随波漂流,四下寂静无声。
程虎嘴唇微动,似有话说,终究沉默。他抬起手,摩挲着右臂刺青,指尖在龙首位置停留数秒。
他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他也在这条江上,护送一名重伤女子渡河。女子怀中抱着婴儿,身上覆着黑布,可火纹仍从衣领处显露出来。当时他以为那是诅咒,是灾星的印记。可那女子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这不是灾,是门。”
他不懂。
此刻望着阿烬的背影,胸口忽然一阵闷痛。
这火纹并非寻常之火。它烧的是命定之物,是封印的锁,是拦路的绳。它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六岁少女身上,可它就在那里,且她已能掌控。
他又看向陈无戈。
这少年拳可碎桅,刀能震江,每逢月圆,觉醒的武技越来越多。他守护阿烬,不只是出于责任,更是血脉深处某种牵引在作用。那枚玉佩、那道古纹,还有从不离身的断刀——这些齐聚一身,绝非偶然。
他是陈家之人,更是唯一能唤醒《primal武经》的人。
程虎的手缓缓握紧。
若七宗知晓这两人同在一船,必会派出更多人手,不再只是水匪,而是真正的杀手。倘若魔族也盯上了这条船,局势将更加凶险。
他不能再仅仅充当引路人。
他必须看清他们的底牌。
也得让他们明白,他并非外人。
小船继续顺流而下。雾已散尽,阳光洒在江面,映出一片银白。陈无戈走到舱口,朝里看了一眼。阿烬靠着舱壁睡着了,手搭在膝上,火纹彻底熄灭。
他转身走向船尾,拾起一块破布擦拭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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