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然后,是声音。自己的声音,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涟漪。
“山,稳重的山,随时间而改变的东西。”
意识深处,雾气缭绕的青山轮廓浮现,苍翠,沉默,带着亘古的重量。山影变幻,如同流动的沙。
“天空,蓝色的天空,眼睛看不到东西,眼睛看得到的东西。”
视野豁然开朗。无垠的、纯净的蓝,铺满整个意识的天幕。蓝得刺眼,蓝得空洞。田野在下方延伸,绿意盎然,是眼睛能捕捉的具象。
“太阳,是独一无二的,好像,有一个人也是…”
巨大的、燃烧的金轮悬于天际,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与热。光芒中,一个模糊的黑色剪影浮现,面部有两个如同深渊般的红点。却不冰冷,只是遥远。
“水,令人舒畅的东西…好像,有一个人也是…”
清凉的触感。潺潺的溪流,月光下波光粼粼。水面倒映着摇曳的一池荷花,又瞬间转变成向日葵花田,金黄,热烈。那清凉的、令人舒畅的感觉…与某个身影重叠。
“碇司令…是吗?不,只有一个人是…但不是碇司令,碇司令不喜欢他…”
碇源堂冰冷的面容一闪而过,带着审视与疏离。被否定。然后,一支白玫瑰在黑暗中静静绽放,花瓣洁白,边缘泛着柔光。
“花,相同的东西有很多,没用的东西也有很多。”
花影摇曳,化作无数重复的、苍白的花朵,拥挤,廉价,失去意义。画面陡然切换!
“天空,红色的天空…”
赤红!铺天盖地的赤红!粘稠,压抑,如同凝固的血。零号机巨大的蓝色身躯浸泡在翻腾的红色液体中,被困在拘束架上,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献祭的殉道者。
“红颜色,我讨厌红色。”
刺目的红带来灼烧般的厌恶感。厌恶深入骨髓。
“流动的水,血,血的味道…”
溪流的清凉感被粘稠、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取代。血。在流淌。在蔓延。
“不流血的女人…”
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苍白,安静,没有伤口,却散发着死寂。
“用红色的土造出来的人…”
暗红色的泥土被无形的手揉捏,塑造成人形,粗糙,没有生气。
“由男人和女人造出来的人…”
光影交错,模糊的肢体纠缠,生命的诞生带着原始的混沌与…一丝暖意?
“城市,人造出来的,”
钢筋水泥的森林拔地而起,冰冷,规整,是人类意志的展延。
“EVA,人造出来的,”
紫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钢铁巨人矗立,沉默,强大,是人类力量的象征,也是恐惧的源头。
“人是什么?是神造出来的吗,还是人自己创造的自己…”
巨大的疑问如同漩涡,吞噬着思绪。神?虚无缥缈。自我创造?从何而来?
“有谁,和我说过,很多东西,都是人制造出来的…他希望有真实的温暖。”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记忆的角落响起,带着期盼。
真实的温暖…像什么?
“我所拥有的是生命,心,心的容器。”
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器官。它是容器吗?装着什么?
“插入栓,那是灵魂的高台。”
冰冷的金属舱室,LCL液体的包裹。灵魂被提升,被禁锢,被连接。
“这是谁,这是我,”
意识聚焦。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淡蓝色的发丝,赤红的眼眸。
“我的眼睛是红色的,我讨厌红色。”
那抹赤红,在镜中燃烧。厌恶感再次翻涌。红色=血=痛苦=…?
无数绫波丽层层叠叠,就像两面互照的镜子
“我是谁?我是什么,我是什么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疑问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意识的堤岸。名字?绫波丽。身份?第一适格者。然后呢?我是…什么?
“我是我自己,这个物体就是我自己,构成自己的形态,眼睛所能目视到的我,”
手指触碰脸颊,冰凉的触感。这是“我”的边界。
“可是我觉得,我不是我,可好像有谁说,我就是我?好奇怪,”
一种剥离感。身体是躯壳,里面的“我”在漂浮。有谁说过…“你就是你”?谁?
“身体快要融化了的感觉,我渐渐搞不清楚了,我的身形正在逐渐消失,”
边界在模糊。身体的感觉在消退,仿佛要融入LCL,融入黑暗。
“我感觉到某个不是我的存在。有谁在吗,在我面前。”
黑暗中,身影浮现。
“碇真嗣…”
少年局促不安的脸,带着关切和怯懦。
“葛城中校。”
紫色长发的女人,笑容爽朗,带着疲惫。
“赤木博士。”
冷静锐利的目光,镜片后的审视。
“这是大家,同学,二号机的驾驶员,好像有谁叫她…火药桶吗?”
喧闹的教室,橘红色双马尾的少女,叉着腰,一脸傲娇。那个称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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