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五所归来之后,那股淡淡的草药气息,宛如一条无形却极具韧性的丝线,始终紧紧缠绕在白清漪的鼻端,任凭她如何努力,都难以将其挥去。那味道,绝非寻常治疗风寒的药剂所能相提并论。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恰似岁月沉淀下来的哀愁,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又夹杂着一缕辛散,仿佛隐藏在暗处的秘密,隐隐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撩拨着白清漪敏感的神经。
白清漪虽不通医理,然而前世她缠绵病榻,每日与药为伴,饮药就如同饮水一般平常。久而久之,对一些常见药材的气味,也算是有了几分熟悉。此刻,她细细回想在张才人院中所闻,那药里似乎有几味药材,并非是用于治疗寻常“陈年旧疾”或者“偶感风寒”的。这个疑虑,如同一颗种子,在她心中悄然生根发芽,盘旋不去,不断催促着她去探寻那隐藏在药香背后的真相。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阳光如同金色的丝线,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如梦如幻的金色光影。白清漪借着去领份例的机会,带着云雀再次“路过”太医院附近。太医院那朱红色的大门庄重而威严,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与张才人院中的药味似有相似,却又有所不同,仿佛是两种不同故事的交织。白清漪并未踏入太医院的大门,只是和云雀在太医院外面一处僻静的角落等候。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时不时地扫向太医院的大门,心中默默期待着能遇到一个可以解开她心中疑惑的人,如同在黑暗中期待着一丝光明的指引。
运气似乎格外眷顾她,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见宋怀仁提着药箱,独自一人从太医院缓缓走了出来。他身着一袭素色的长衫,那长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是他淡然心境的外在写照。他的步伐沉稳而从容,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岁月的琴弦上,奏响着医者的旋律。脸上带着一种阅尽世情的淡然,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无法在他心中激起波澜。看那模样,似是刚忙完一轮诊视,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医者的仁心与坚毅,那疲惫中蕴含着对生命的尊重与关怀。
白清漪见状,轻轻示意云雀留在原地,自己则缓步上前,在距离宋怀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声音恭敬而温和,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宋太医安好。”
宋怀仁听到声音,脚步微微一顿,抬起头来,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他只是微微颔首,淡淡地回了一句:“白小主。”那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仿佛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并无其他纠葛,就像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冒昧打扰太医。”白清漪微微低头,语气愈发恭敬,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对方听清,如同夜空中低语的呢喃,“前日清漪去北五所佛堂上香,偶遇一位宫人正在煎药。那药气辛散微苦,与寻常风寒之药似有不同。清漪见识浅薄,心中好奇,不知是何病症需用此等药材?若太医不便,不必回答,只当清漪多嘴一问。”她说话时,眼神始终低垂,并未提及张才人的名号,只说是“一位宫人”,又将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的只是出于“好奇”和“多嘴”,并无其他目的,如同一只小心翼翼的小鹿,生怕惊扰了周围的宁静。
宋怀仁闻言,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阅尽世间的繁华与沧桑,此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又或者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如同一位智者在权衡着棋局中的每一步。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沉稳,仿佛是从岁月深处传来的回响:“药有千百味,方有万千种。辛散微苦者,或用于疏通郁结,或用于化解滞气,亦或……用于安抚惊悸怔忡之症。具体为何,需望闻问切,方可断定。”
疏通郁结?化解滞气?安抚惊悸怔忡?白清漪听着这几个词,心头猛地一跳,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黑暗的天空,瞬间照亮了她心中的疑惑。张才人那日虽显疲惫警惕,却并无明显的“惊悸怔忡”之态。那么,这药更可能是前两种用途。是了,久居冷宫,心怀隐秘,又与解语那般人物暗中有所牵扯,心中岂能没有“郁结”与“滞气”?那郁结,或许是对命运的不甘,如同被囚禁在笼中的鸟儿,渴望自由却无法挣脱;对未来的迷茫,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者,找不到前进的方向。那滞气,或许是对阴谋的恐惧,如同身处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被吞噬;对未知的担忧,如同站在悬崖边缘的人,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
宋太医这话,看似什么也没说,只是列举了几种可能的病症,实则已给出了关键的提示!他定然也从这药方的描述中,猜到了煎药之人可能的状态,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内情。只是在这宫中,人心复杂,局势微妙,他不敢轻易言明罢了,如同在暴风雨中航行的船长,小心翼翼地避开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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