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白清漪仿佛置身于一场紧张而有序的战役之中,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了文华阁扩阁章程的最终定稿上。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永和宫的琉璃瓦上,她便已起身梳洗,简单用过早膳后,便匆匆踏上前往文华阁的路途。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她才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永和宫。往返于永和宫与文华阁之间,成了她这一个月生活的固定轨迹。
在文华阁内,白清漪与掌院老学士、周编修、方文书等人围坐在一起,如同技艺精湛的工匠雕琢美玉一般,反复推敲草案的每一个细节。他们时而为了一处用词的精准而争论得面红耳赤,时而又为了一个条款的合理性而陷入沉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凝聚着他们的心血和智慧。
与此同时,白清漪也不得不与皇帝指定的两位“顾问”——翰林院徐学士和礼部右侍郎,进行数次正式的筹备会议。这两位顾问,一个方正严谨,一个关注程序,如同两把不同的尺子,从不同的角度对章程进行审视和考量。
徐学士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方正不阿,于学问上要求极为严格。在会议上,他对章程中涉及经史子集分科修撰的部分,逐字逐句地审阅,那专注的神情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看穿。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从古老的典籍中寻找依据,提出不少修改意见。甚至对某些典籍版本的选用、校勘标准的宽严,都提出了自己独到而深刻的见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观点都掷地有声。白清漪对此并不反感,反而虚心请教,她微微欠身,眼神中充满了对前辈的尊重,认真倾听徐学士的每一句话。对于合理的建议,她毫不犹豫地吸纳进去,在草案上进行标注和修改;对于确有争议之处,她则引证阁中旧例或先帝相关批注进行商讨,态度不卑不亢,既尊重前辈的学识和经验,也坚持自己的原则和立场。几番下来,徐学士虽仍对她“后宫妃嫔”的身份有些微词,眉头偶尔还会微微皱起,但对其学识、严谨和务实的态度,倒也渐渐改观。有一次会议结束后,他私下对老学士感叹道:“白贵嫔于典籍之学,确有造诣,非寻常闺阁可比。其思维之敏捷,见解之独到,令人钦佩。”
礼部右侍郎则更关注程序与规制。在会议上,他如同一位细致入微的管家,反复询问选拔流程如何确保公正、经费预算如何核算、与地方衙门的协调机制、成果验收标准等等。他的问题细致甚至有些琐碎,每一个环节都要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白清漪早有准备,她从容不迫地从一旁的文件堆中拿出事先拟好的各类细则、表格、流程图,一一呈上。那些数据清晰明了,如同整齐排列的士兵;逻辑严密无懈可击,仿佛一张紧密的大网。她还主动提出可引入监察御史或科道官参与部分环节监督,以增加公信力。右侍郎见她考虑周全,办事老练,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只是微微点头,叮嘱道:“务必依法依规,莫要逾制。这朝廷的规矩,可不能随意破坏。”
除了应对两位顾问,白清漪还需兼顾永和宫的日常宫务。每日清晨,她要处理宫中的各种琐事,安排宫女太监的工作,关心她们的生活。同时,她还得留意后宫动向,如同一位敏锐的侦探,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静嫔依旧安静,如同深宫中的一潭幽水,只是偶尔在请安时,目光会在白清漪身上多停留片刻,那目光意味不明,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英嫔和慧嫔则似乎对扩阁之事并无太大兴趣,各自经营着自己的小圈子,她们的笑声和喧闹声在后宫中回荡,却与白清漪的世界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圣母皇太后依旧称病,但永寿宫并未完全沉寂。偶尔有些关于白清漪“独揽文华阁大权”、“结交外臣(指与徐学士等往来)”的零星闲话,如同微风中的柳絮,通过某些渠道飘到白清漪耳中。她只当清风过耳,微微一笑,不予理会,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这期间,影七通过一次“例行汇报文华阁外围安保”的机会,暗中向她传递了一个重要消息:之前涉嫌构陷巫蛊、以及与北疆线索相关的赵编修、永寿宫管事太监等人,在皇帝授意的暗中调查下,或因“行为不端”被调离原职(如赵编修被派去整理无关紧要的地方志,每日对着那些陈旧的书籍唉声叹气),或因“年迈体衰”被遣送出宫荣养(如那位管事太监,离开皇宫时,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总之都被不动声色地处理掉了,未掀起更大波澜。但更深层的线索,似乎到此为止,未能直接指向更高层。影七暗示,皇帝似乎并不打算在此时将事情彻底闹大,引发后宫与前朝的剧烈震荡。他需要权衡各方利益,维持朝廷的稳定和平衡。
白清漪明白,这或许是政治上的权衡。皇帝需要后宫稳定,如同需要一座坚固的后方堡垒;也需要维持与圣母皇太后表面上的和睦,毕竟圣母皇太后在朝廷中还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只要对方暂时偃旗息鼓,皇帝也乐得维持现状。但她心中那根弦并未放松,她深知对方绝不会真正罢手,只是换了更隐蔽的方式,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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