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中的冰冷与陌生,仿佛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母亲。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团被揉碎的日光,明明未直射,却让整座高加索山都泛起了暖金色的光晕——那是名望的重量,是无数赞颂凝结而成的光环。
连风都不敢轻易掠过她的衣摆,生怕掀动了藏在褶皱里的万千故事。
她的发色是最接近黄昏的金,不是新铸金币的锐利,倒像是被岁月窖藏的蜜蜡,每一缕发丝都裹着一层温柔的暖光。
发尾垂落至腰际,发间缠着七条用不同语言写就的“赞美诗”:
有她的母亲泰西斯绣的“荣耀归于她”;
有她的父亲俄刻阿诺斯用短句编的“她的名字是盾牌”;
有她的丈夫伊阿珀托斯用灵魂线形文字盘成的“记忆因她永存”。
这些丝绦并非刻意装饰,而是她悄悄系上的。
昨日有万物朗诵颂歌时掉的发带,今晨有宁芙们祈福时编的绳结,连她自己都未必留意,却已成了她神袍的一部分。
她的眼睛说是琥珀色,却比蜂巢里的蜜更稠,比落日的余烬更烫。
眼尾微微上挑,眼白处流转着极淡的金芒,瞳仁里却沉着活的“回响”:
每当望进她眼底时,会听见昨日的欢呼、今晨的私语、昨日的竖琴曲。
所有关于“她”的传闻都在她眼底翻涌,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明明是静止的,却能清晰看见千万道涟漪在生长。
那不是记忆,是名望本身的形状:它从不是单薄的赞美,而是无数人共同编织的网,每根蛛丝都牵着一段故事。
克吕墨涅穿一件月白色的薄纱长袍,衣料轻得像是被风托着的云,却用金线绣着“传播”的图腾:
左边是振翅的信鸽,右边是翻卷的羊皮卷;上方是口耳相传的生命,下方是刻进石碑的铭文。
每一针都缝得极缓,像是怕扯断了故事的脉络。
腰间系着条绛紫色的缎带,垂落时在脚边铺成一片流动的雾,是无数半透明的“声音”:
有的是诞生时的奶声奶气,有的是衰老的沙哑低吟,有的是宁芙的清越欢唱,全是万物在提及她时自然流泻的语调。
此时此刻,她面带笑容地赤足踩在高加索山的地面上,足尖沾了点晨露,却未湿透。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竟敢这样看你的母亲!说啊!”克吕墨涅尖锐地质问。
普罗米修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冰冷。
“母亲……你所作所为是作为母亲和妻子,该有的样子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那不是愤怒,而是深切的痛苦与失望。
“呵呵!跟我讨论妻子和母亲吗?你不懂还是故意不懂?你能从命运中看到一切,难道还不知道吗?”
克吕墨涅内心深处毫无波澜,甚至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嫣然一笑。
“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何如此!”普罗米修斯听了克吕墨涅的话后,脸上的冰冷终于龟裂了,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低声怒吼。
“呵呵,看来作为命运侧的你,始终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对吗?”克吕墨涅抬起右手,慵懒地欣赏着手指上的蔻丹,漫不经心地讥笑。
话语一转,她低下眼帘,好似伤心般地幽幽一叹:“你应该明白,我与你的父亲伊阿珀托斯并不是因为爱而结合的,仅仅是因为各自的选择罢了。”
“伊阿珀托斯内心深处是爱着谟涅摩叙涅的,他们的本质是相互吸引的。按照逻辑的话,他们本该是夫妻的。”
克吕墨涅用复杂的视线,再次望向那消失的神柱的方向思索片刻。
“可是,你的父亲就是个懦夫!他从命运中看到了未来,所以他胆怯了,他不敢向谟涅摩叙涅表达爱意。
他不敢改变命运,害怕出现变故,因此他遵从了命运的安排,娶了我。
与此同时,我因为久久无法得到太阳的回应,也赌气般嫁给了你的父亲。”
话音刚落,克吕墨涅眼波流转地看向普罗米修斯,嘴角微微上扬,淡然一笑:“你懂了吗?我自始至终从未爱过他。”
“呵呵,这样的话我便彻底明白了!父亲害怕产生变数,所以选择了你。
而现在,他明明可以选择逃避,可他终究不想再退缩了,选择与命运抗争,结果还是输了。”
普罗米修斯一直不明白伊阿珀托斯行为背后的矛盾,现在终于明悟了。
他一字一顿,带着轻微的笑意。
可不待克吕墨涅说话,普罗米修斯狭长的眼眸露出讽刺的目光。
他不再直接评判,而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被他洞悉的悲剧:“母亲,你不必再自我感动了。
因为,你追求的从来不是爱,而是那份能让你的名字被永远传颂的光芒。
所以,你根本就不相信爱情,毕竟你曾付出真心却从未得到回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