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五十七分,手机闹钟还没响,林一就先被窗外的雨声惊醒了。
不是淅淅沥沥的春雨,是那种带着凉意的、砸在防盗窗上能溅起水花的夏雨。他猛地从硬板床上坐起来,动作快得扯到了昨天搬快递时扭到的腰,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敢耽误 —— 租住的老小区离地铁站有两站公交,雨天公交会堵得像条僵死的蛇,要是错过六点四十那班地铁,今天大概率要迟到。
他摸黑抓过搭在床尾的 T 恤,指尖触到布料上没洗干净的汗渍,心里泛起一阵熟悉的涩味。这件印着大学社团 logo 的 T 恤他穿了五年,袖口磨得发毛,领口松松垮垮挂在锁骨上,像块随时会掉的破布。衣柜里只有三件能穿去公司的上衣,两件是去年电商大促时凑单买的化纤衬衫,还有一件是表哥淘汰下来的格子衫,布料硬得能刮破皮肤。
“先凑活穿吧,反正到了公司也没人会注意我。” 林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镜子是房东留下的,边缘裂着蛛网似的纹,照出来的人影有些变形 —— 他的眼下挂着青黑的眼袋,是上周连续加班到凌晨两点的痕迹;头发油腻得一缕缕粘在额头上,昨晚本来想洗头,结果热水器突然坏了,只能用冷水随便擦了擦;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扎得慌,却没敢刮,因为那支十块钱买的剃须刀钝得厉害,上次刮完还留了道血口子。
六点十五分,林一背着洗得发白的双肩包冲出单元门。雨比他想象的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 “砰砰” 的声响,像是在催命。他没敢打出租车,昨晚交完房租后,银行卡里只剩下三百二十七块四毛,要撑到下个月十号发工资,每一分钱都得掰着花。公交站台已经站了不少人,每个人都缩着脖子,脸上带着没睡醒的疲惫,手里的雨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裤脚很快就湿了大半。
“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要迟到了!” 站在林一旁边的女生小声抱怨,她手里攥着一份没开封的豆浆,包装袋被捏得变了形。林一认得她,好像也是在附近写字楼上班的,每天都能在公交站碰到,却从没说过话。在这座两千多万人口的城市里,大家都是彼此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连抱怨都不敢太大声,怕打扰到别人,也怕暴露自己的脆弱。
六点三十五分,公交终于慢吞吞地来了。车门刚打开,人群就像潮水一样涌上去,林一被挤在中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的双肩包被后面的人推得顶在胸口,里面装着昨晚没吃完的半个馒头,是今天的早餐。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雨水、汗味和早餐豆浆味的气息,难闻得让人想吐。林一找了个角落站稳,抬头看向车窗,雨水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就像他的未来一样。
“师傅,麻烦开快点吧,要迟到了!” 有人在车厢后面喊。司机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脚下的油门却没敢多踩 —— 早高峰的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前面的车排着长队,红色的刹车灯像一串绝望的灯笼,望不到头。林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分,离上班打卡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可按照这个速度,到地铁站至少还要二十分钟,再坐地铁到公司,肯定赶不上八点半的打卡。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上个月他已经迟到过两次了,按照公司规定,第三次迟到就要扣五十块钱,还要被部门经理叫去谈话。五十块钱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林一来说,却是三天的饭钱,是能多买两包泡面的钱,是能给老家的父母多打个电话的话费。他想起昨天母亲在电话里说,家里的玉米该收了,父亲的腰又疼了,问他能不能寄点钱回去。他当时含糊着答应了,挂了电话后却对着银行卡余额发呆,连眼泪都不敢流,怕哭花了脸,第二天上班被同事看出来。
七点十五分,公交终于到了地铁站。林一几乎是从车门里 “挤” 出来的,他一边跑一边把湿漉漉的伞收起来,伞骨已经被挤弯了一根,却没敢扔 —— 这把伞是他在超市花十九块九买的,用了两年,扔了又要花钱买新的。地铁站里人更多,每个安检口都排着长队,林一抱着双肩包,尽量把自己缩得小一点,跟着人流慢慢往前挪。他看到前面有个女生因为背包太重,安检时不小心把水杯掉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她蹲在地上捡杯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嘴里不停地说 “对不起”。林一想起自己上次也差点因为背包里的充电宝没拿出来,被安检员拦了半天,最后迟到了十分钟,扣了五十块钱。
七点三十分,林一终于坐上了地铁。车厢里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他被挤在两个大男人中间,连转身都困难。旁边的男人戴着耳机,正在打电话,声音很大:“我跟你说,这次项目成了,我就能升职加薪了,到时候咱们就能换个大点的房子了。” 林一偷偷瞥了他一眼,男人穿着名牌衬衫,手腕上戴着手表,看起来意气风发。林一低下头,看着自己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心里泛起一阵酸意。他也曾经有过梦想,大学时想当一名程序员,毕业后却因为学历不够,只能在一家小公司做行政助理,每天干着复印文件、整理报表的杂活,拿着每个月四千五百块的工资,除去房租、水电费和吃饭的钱,几乎存不下什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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