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上个月,他因为父亲生病请了一天假,回来后却被老陈刁难。老陈把一摞厚厚的报表扔在他桌上,说 “这些报表今天必须做完,做不完就别下班”,可那些报表明明是老陈自己的工作。他熬了一个通宵,眼睛布满血丝地把报表交上去,老陈却连看都没看,就扔在一边说 “数据不对,重新做”,他知道,这是老陈在替张总报复他。
他想起上周,他去亲戚家借钱。舅舅家的防盗门紧闭,他在门外站了半个小时,舅妈才隔着门说 “我们家最近也紧,没钱借你”;表姐夫更是直接在电话里说 “小林啊,不是我们不帮你,你在城里工作这么多年,连几万块都拿不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的?万一你爸的病治不好,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那些话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
还有医院,几乎每天都会发来催款信息,从最初的 5000 元,到后来的 元,再到现在的 元。每次去医院,护士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不耐烦,医生找他谈话时,语气里的 “暗示” 越来越明显:“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治疗需要大量资金,要是实在困难,也可以考虑保守治疗……” 可他知道,所谓的 “保守治疗”,不过是放弃的另一种说法。
他想起昨天在医院里看到的父亲。父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氧气管、输液管,还有各种监测仪器的导线,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曾经能轻松扛起百斤重物的肩膀,现在连抬起来都很困难。他走到床边,父亲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慢慢抬起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父亲的手冰凉得像冰,指关节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突出,可握得却那么紧,仿佛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他。
母亲坐在病床另一侧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熬好的小米粥。她看到林一进来,赶紧站起来,脸上强装出笑容,声音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儿子,你来了?今天工作累不累?我给你留了点粥,快趁热喝。” 可林一分明看到,母亲转身去拿粥的时候,偷偷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未干的泪水。她还在安慰他:“儿子,别担心,会有办法的,你爸吉人天相,肯定能好起来的。”
可他知道,已经没有办法了。小李和同事们凑的 块钱,早就用来支付父亲前期的住院费了;检察院上周还说 “赃款冻结流程还在走,赔偿款需要等案件审理完毕”,可谁知道案件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亲戚们躲着他像躲瘟疫一样,连电话都不接;他甚至去试过网贷,可填完资料后,系统却显示 “信用评分不足,无法借款”—— 他这才想起,之前为了给父亲凑医药费,他已经借过几笔小额贷款,现在还在分期还款,信用早就受损了。
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他的腿上,像一个个冰冷的巴掌。他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外套,这件外套还是三年前买的,袖口已经磨得发亮,拉链也坏了一边,只能用一根绳子系着。他沿着路边继续走,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像一个失去方向的幽灵,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游荡。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回到了出租屋。打开门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比昨天更浓烈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去厨房找吃的 —— 冰箱里早就空了,只剩下半瓶过期的矿泉水。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看着脚边散落的证据,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曾经以为,只要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只要把张总的罪行公之于众,就能让张总受到法律的惩罚,就能拿到属于自己的工资和报销款,甚至能拿到一笔赔偿,救父亲的命。可现在呢?张总虽然被抓了,却还没有被正式判刑,他的财产被冻结,所有的款项都被卡在 “流程” 里;而他的父亲,却已经等不起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死神赛跑。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努力工作,不偷不抢,认真收集证据,只想讨回公道,只想救我父亲的命,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为什么那些坏人却能过得那么潇洒?”
他越说越激动,双手用力捶打着地面,粗糙的木地板磨得他的手掌生疼,很快就渗出了血珠,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地捶打,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出心里所有的愤怒、委屈和绝望。“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一遍遍地问,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呜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下来,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力气终于耗尽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像一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窗外的风还在呼啸,玻璃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把窗外的世界模糊成一片白色的虚影。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里没有一颗星星,只有远处高楼的霓虹灯闪烁着冰冷的光,红的、绿的、蓝的,像一双双冷漠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狼狈和绝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