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城市的霓虹灯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将写字楼地下车库的出口染成一片暧昧的橘红。林一靠在自己那辆老旧的二手电动车旁,车座上磨损的皮革在指尖下泛着粗糙的质感,鼻腔里还残留着王姐身上甜腻的香水味 —— 半小时前,他刚在车库 C 区 18 号车位旁,完成了那场让他尊严像被揉皱的纸一样的 “私下道歉”。王姐接过他递去的医药费红包时,指甲上鲜红的甲油蹭过红包边缘,嘴角勾起的那抹得意笑容,像一根细小的针,反复刺着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带着蔗糖发酵后的苦涩。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映出母亲的头像,背景是医院惨白的走廊。林一深吸一口气,用力揉了揉脸颊,把眼底的疲惫和不甘揉成一团,才按下接听键。“儿子,你爸今天醒了一会儿,还问你周末能不能来,医生说炎症消下去不少,再观察两周就能转出 ICU 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喜悦,镜头转向病床上的父亲时,林一看到父亲苍白的脸上,眼窝深陷,却还是努力朝着屏幕眨了眨眼,枯瘦的手指在被子上轻轻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
“爸,您好好歇着,周末我带您爱吃的糖糕过去。” 林一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怕碰碎什么易碎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 那是早上在人力资源部办公室,被张经理那句 “要么道歉要么停职” 憋出来的闷痛,也是刚才看着王姐得意嘴脸时,不甘拧成的绞痛。他不敢告诉父母,自己为了凑齐父亲下周的治疗费,不得不向那个抢过他业绩、散布过他谣言的人低头;不敢说公司群里那些 “林一有暴力倾向” 的议论,像贴在背上的标签,让他走到哪里都觉得背后有异样的目光;更不敢提出租屋冰箱里只剩半颗蔫掉的白菜和两个快要过期的鸡蛋,那是他今晚和明天的口粮。
挂了视频,林一靠在电动车冰冷的车把手上,缓缓闭上眼。车库里的冷风从通风口钻进来,带着地下潮湿的霉味,混着远处汽车尾气的味道,刮在他的脸上,让他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他想起经理下午偷偷拉着他说的话:“我已经找物业调了车库的监控,能看到王姐先动手抢你手机,你别担心,我会跟高层解释的。” 可 “解释” 能换来什么?是同事们的理解,还是王姐的收敛?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鸟,看得见外面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却怎么也飞不出去,只能在原地打转,承受着旁人的误解和自己的不甘。
他睁开眼,手指碰到电动车钥匙上挂着的小挂件 —— 那是父亲去年生日时,用桃木刻的小老虎,现在老虎的耳朵已经被磨得光滑。他攥紧钥匙,准备骑车回家,可就在伸手去开车锁的瞬间,视线无意间扫过车库角落的杂物堆,心里突然 “咯噔” 一下,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撞心脏。
那堆杂物是上周物业清理顶楼废弃仓库时临时堆在这里的,用黄色的警示带围了一圈,上面贴着 “待处理” 的纸条。里面大多是破旧的木质桌椅、蒙着灰的纸箱,还有几个掉了底的铁皮柜,平时很少有人会注意。可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杂物堆最里面,被一个断了腿的木柜挡住大半的地方,竟然有一抹深棕色的影子,像沉在灰堆里的琥珀,与周围灰色的纸箱、黑色的铁皮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一皱了皱眉,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上来。他解开电动车的锁,把车推到旁边的车位停好,然后绕开警示带,朝着那堆杂物走过去。脚下的水泥地积着一层薄灰,踩上去发出 “沙沙” 的轻响,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拨开一个印子 “办公用品” 字样的纸箱,纸箱的边角已经受潮变软,一碰就掉下来几片纸渣;又挪开一把断了腿的木椅,椅面上的油漆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浅色的木头纹理,还沾着几缕干枯的蜘蛛网。
等他把挡在前面的杂物都清理开,那抹深棕色的影子终于完整地出现在眼前 —— 那是一本古老的线装书,躺在一个同样破旧的木盒里,像被时光遗忘的宝藏。
林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捧起来。木盒的表面刻着简单的云纹,纹路里积着灰,却依旧能看出雕刻时的细腻。他轻轻打开木盒,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味道飘了出来,不是市面上香水的浓烈香气,而是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气息,吸入肺中,让他胸口的疼痛竟然缓解了几分。
书就放在木盒里,封面是用某种深色的皮革制成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露出里面浅棕色的纤维,像老人手上暴起的青筋,却依旧能看出皮革的紧实质感。他用指尖轻轻拂过封面,能感觉到皮革表面细腻的纹理,不是机器压制的规整图案,而是自然形成的、类似树皮的纹路,每一道都独一无二,像记录着时光的痕迹。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正中央有一个浅浅的圆形印记,大小和铜钱差不多,不知道是原本就有的设计,还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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