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
朔风卷过城头残破的战旗,发出猎猎哀鸣。
关内伤兵营帐连绵,药味与血腥气混杂在干燥的空气里,凝成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气味。
最深处的营帐中,睡了整整半个月的陆沉玉,终于睁开了眼睛。
半月时光,他身体里两股截然不同的功法自行运转,加之体内那缕灼热的朱雀血脉日夜不息地冲刷修补,竟将他破碎的经脉重塑得更为坚韧。
此刻醒来,只觉四肢百骸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肉身强度,显然更上一层。
沈慕雪这几日来查看时总忍不住摇头轻笑,说这小子简直像打不死的蟑螂,不,是打不死的凶兽幼崽,生命力顽强得令人咋舌。
“哟,舍得醒了?”
一个含糊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陆沉玉循声望去,只见旁边床榻上窝着一个几乎被白色绷带裹满的人形,只露出一双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和勉强能说话的嘴。
“你是……李墨轩?”陆沉玉怔了片刻,才从那独特的、即使成了粽子也掩不住的欠揍语气里辨认出来,着实大吃一惊。
“你怎…怎么变成这般模样?”见他虽狼狈至此却仍活着,陆沉玉心下稍安,长长舒了口气。
当日李墨轩独闯玄冥教廷血池,他始终悬着心。
“我他妈怎么成这样?”李墨轩顿时激动起来,可惜身体被绑得结实,只能扭动一下表达愤怒,“还不是为了你小子!老子单枪匹马,连着挑了玄冥教廷年轻一辈里排得上号的那几个金丹怪物!你倒好!”他声音嘶哑,却努力想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有人亲自‘送’你回来,躺这儿一睡半个月,舒坦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凭什么!”
陆沉玉被他吼得有些讪讪,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这时,另一个清越却带着明显调侃意味的声音从帐角传来:“呵,他那是羡慕。羡慕你没练他的《百炼不灭体》,躺得没他瓷实。”
陆沉玉转头,只见阵法大师徐子墨斜靠在榻上,一条腿被绷带缠得严实,高高吊起,姿态略显滑稽,但他手上仍习惯性地捻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珏,嘴角噙着一丝文人特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浅笑。
“徐大哥?你怎也在此?”
徐子墨指尖玉珏一转,笑道:“自然是去捞某位不自量力的皇子殿下。好家伙,把人家玄冥教廷的年轻才俊得罪了个遍,闹得鸡飞狗跳。我若是再去晚半步,这会儿大概就能直接给他刻碑立传了。”
“徐子墨!你个臭穷酸!破读书的!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墨轩气得想捶床,奈何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
“啧,”徐子墨摇头,玉珏在他指尖滴溜溜转动,“李兄啊李兄,你说你,当初何必硬撑呢?直接死那儿多省事,也省得拖累我陪你在这儿躺了半个月。就您这走哪儿都惊天动地的架势,还学人做谍子?怕是被人卖进窑子里,还乐呵呵帮人数灵石呢。”
陆沉玉在一旁听得额头冒汗,这两位都伤成这样了,斗起嘴来竟还是如此中气十足,锱铢必较。
帐帘恰在此时被掀开,一道清冷身影伴着药香步入。
沈慕雪一袭素青医袍,外罩白纱,腰间药葫芦轻晃。她身后跟着苏晚棠与澹台淼淼。
方才还吵嚷的营帐瞬间鸦雀无声。
李墨轩和徐子墨几乎同时缩了缩脖子,拉高薄被试图遮脸,动作整齐划一,仿佛见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物。
陆沉玉正不明所以,沈慕雪已莲步轻移,走到他榻前。
她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看似人畜无害的酒窝,目光扫过几人:“看来诸位恢复得不错,精神头都很足嘛。”
她伸出纤指,轻轻按在陆沉玉腕间探查片刻,点点头,“嗯,恢复得挺好。陆沉玉,你没大碍了,可以走了。”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是李墨轩和徐子墨,连帐内其他几位竖着耳朵偷听的伤员都忍不住哀嚎出声,如闻噩耗!‘
他们这些日子在这里,每天都要经受沈慕雪那“刮骨疗伤”般的真气探查,痛不欲生,这小子居然睡一觉就能走了?
沈慕雪目光淡淡扫过激动的人群,最终落在一个年轻伤员身上,脸上绽出一个愈发“和善”的微笑:“小章啊,看你这么激动,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来,让我仔细瞧瞧。”
那名叫小章的伤员顿时浑身一颤,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声音发飘:“没、没!沈医师!我还差得远!差得远啊!”
“差得远就好好躺着休养,别瞎起哄。”
沈慕雪笑容一收,瞬间变脸,语气颇凶。
小章光速变脸,噤若寒蝉的模样引得帐内众人想笑又不敢笑,气氛一时诡异非常。
沈慕雪这才重新看向众人,淡然解释:“陆沉玉体质特殊,伤势早已自行愈合,此前昏睡不过是精神损耗过度。他的确无需再留于此地休养。”
李墨轩与徐子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无比的悔恨:“早知今日,当初就该狠下心跟周磐石那石头人练《百炼不灭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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