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那“开心的一夜”带来的松弛与暖意，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仅仅持续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当夜幕再次沉重地压下，城市华灯初上，便利店亮起那方熟悉的、暖黄色的光晕时，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氛围，已然无声无息地渗透了进来。
并非直接的威胁，也没有具体的恶客登门。
而是一种……预感。
一种弥漫在空气里，沉淀在光线中，甚至干扰了能量流动的、粘稠而压抑的“山雨欲来”。
首先察觉到不对的是姜暮雨。
他依旧瘫在沙发里，但手机屏幕是暗着的。
他没有打游戏，也没有发呆，而是微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敲着沙发扶手，耳朵似乎微微动着，像是在捕捉空气中常人无法听见的、极其细微的紊乱波动。
店内的结界没有发出警报，那些符文安静地散发着微光。
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光芒的流转比平时滞涩了半分，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从外部缓慢而持续地施加压力，让这守护之力运转得不再那么顺畅自如。
悬挂的五帝钱不再发出清越的共鸣，而是沉默地悬停着，方位微微偏移，像是被某种混乱的磁场干扰。
甚至连门口那串风铃，偶尔被夜风吹动时，发出的叮咚声也失去了往日的清脆，带着一丝沉闷和拖沓。
红宝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在垫子上啃零食，而是有些焦躁不安地在货架间踱步，蓬松的尾巴低垂着，耳朵时不时机警地转动，碧绿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喉咙里发出极低沉的、不安的呼噜声。
她甚至对柜台里新补货的巧克力都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只是烦躁地用爪子扒拉着地板。
“老板……”
她终于忍不住，蹭到姜暮雨身边，小声问，
“你有没有觉得……
好像有什么东西……
在看着我们？”
姜暮雨敲击沙发的手指停住了。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店内看似一切正常的景象，又望向窗外被霓虹灯染成暧昧颜色的夜空，眼神深邃。
“嗯。”
他只应了一个字，声音有些发沉。
他站起身，走到主机箱前，屏幕亮起，上面不再是游戏界面，而是复杂的能量流向图和区域监控频谱。
代表正常能量的绿色光流中，开始夹杂着一丝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刺眼的猩红色干扰波纹，如同滴入清水中的血丝，正在缓慢地扩散、扭曲着正常的图谱。
频率越来越高，干扰幅度也在逐渐增强。
“不是针对我们。”
姜暮雨盯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是整个‘场’都在变得不稳定。
有什么大家伙……或者很多小家伙，正在从‘深处’往外爬，扰动了平衡。”
他切换了几个监控画面，可以看到城市几个特定的、能量节点区域的读数都在异常飙升，背景噪音里充满了狂躁、恐惧或是兴奋的杂音。
“‘桥’那边的压力增大了。”
他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们解释，
“溢过来的脏东西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他关掉屏幕，走到柜台后，再次打开了那个存放着各种“特殊货币”的抽屉。
他没有去看珍珠宝石，而是拿出了那枚静止的青铜怀表，放在掌心掂了掂，又看了看那几颗月光莓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紫砗磲。
他的眼神变得冷静而锐利，像是在清点弹药，评估着库存。
“红宝，”
他忽然开口，
“从今天起，你守夜的时候，本源狐火时刻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别瞎耗，但必须保证随时能喷出来。”
红宝一个激灵，立刻站直：
“知、知道了！”
“伊人，”
他又看向我，
“符纸不要省，用最好的朱砂，防护和预警类的优先绘制，攻击性的备着。
感应到任何不对劲，别犹豫，直接激发。”
“好。”
我点头，感到手心微微出汗。
他最后走到门口，伸出手指，仔细检查着门框上每一道被红宝狐火加持过的银色纹路，又调整了一下那几枚五帝钱的方位。
然后，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望着窗外。
夜色依旧繁华，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但在他眼中，或许看到的已是另一幅景象——潜流涌动，危机四伏，无数非人的阴影正在寻常的夜色掩护下，变得躁动不安。
“风雨欲来啊……”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孟太爷爷的话，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便利店的灯光依旧温暖。
却再也照不散那无声无息弥漫开来的、令人心悸的压抑。
开心的一夜已成过去。
而真正的风雨，正在乌云背后积蓄着力量。
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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