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那暗红色的召唤器,在海边一块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礁石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血红的壮丽。
手中的召唤器不再冰冷,反而像一块温润的烙铁,紧紧贴着他的掌心,一股沉静而磅礴的力量感,如同深海的暗流,持续不断地涌入他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千疮百孔的心灵。
这种感觉,与他平日那种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只能麻木承受的状态截然不同。
平日里,他的“坚韧”是被动的,是咬着牙硬扛,是知道身后空无一人、倒下就意味着彻底完蛋的无奈。
他的“忍耐”是带着苦涩和屈辱的,是在顾客无理取闹时挤出的笑容,是在平台算法催命时压下的怒火,是在看到同龄人光鲜亮丽时默默低下的头。
但此刻,从召唤器中感受到的信念,是主动的,是昂扬的!
是一种源自古老传承的、面对任何不公与黑暗都绝不低头的浩然正气,是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决绝反抗!
这股信念,与他内心深处那个从未真正屈服、始终渴望挣脱枷锁的灵魂产生了最强烈的共鸣。
它没有抹去他生活的艰辛,却给了他一种全新的视角去审视这一切——那些压榨、那些不公、那些冷漠,不再是需要默默忍受的“命运”,而是可以、也应该去挑战和改变的现实!
然而,就在这股反抗的信念如同烈火般在他胸中燃烧时,另一个被他深藏的情感,也被这火焰灼烧得疼痛起来。
是母亲。
是那个在大家都吃不饱饭的时候,以妇女的身躯去工地搬砖换取微薄的工资勉强糊口的母亲。
是那个在他受欺负时,用瘦弱身躯挡在他面前,告诉他要“坚强”的母亲。
是那个在病榻上,握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却依旧反复叮嘱的母亲:
“浩天……我的儿……要……要有出息……”
“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妈……盼着你好……盼着…你……过得好…妈不想走…妈…还没看到你成家…妈…真的…放…不下…”
“有出息……对社会有用的人……”
放不下,这几个字,一念至此,如同最锋利的针,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强撑的坚强。
“妈……我……我现在也算是有出息吗?”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海,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自责,
“我成了一个臭送外卖的啊……每天为了几块钱跑断腿,看人脸色……我连自己都快活不起了……我算什么有用的人啊!”
“妈!!!”
“我一定找一个孝顺的老婆,带着她!明年清明节的时候,我一定会带着她!”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这个习惯了沉默和忍耐的年轻人眼中汹涌而出。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压抑到极致后,无声却更加撕心裂肺的流淌。
咸涩的泪水划过他饱经风霜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礁石上,瞬间被海风吹干。
这泪水里,包含了太多!
可能有对母亲早逝的思念与未能尽孝的愧疚。
也有对生活重压的委屈和不甘。
更有对自己现状的失望和愤懑。
他紧紧攥着刑天召唤器,仿佛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嘱托,也是他通往另一种人生的唯一凭证。
哭泣不是软弱,而是一次彻底的宣泄与告别。
良久,泪水止住。
李浩天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望向那最后一抹夕阳沉入海平线。
他的眼神不能再迷茫,不能再委屈,而是必须清晰、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破而后立的狠厉。
“妈……您看着吧。”
“您儿子……不会永远这么没用!”
“这条路,不管多难,多危险……我走定了!”
“我要用这力量,去挣一个真正的‘出息’,去做一个……能守护点什么的有用的人!”
他站起身,迎着凛冽的海风,将刑天召唤器郑重地收入怀中。
那不再是一件武器,而是他李浩天,与过去那个麻木、卑微的自己彻底决裂的宣言,也是他背负着母亲的期望与自身的尊严的起点!
孤岛之上,李铭手持钓竿,目光却并未聚焦于虚无的垂钓线,而是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东海之滨那块礁石上,落在了那个紧握召唤器、泪流满面却又眼神决绝的年轻人身上。
李浩天那混杂着委屈、不甘、绝望与新生希望的情绪波动,如同最强烈的信号,清晰地传递到了李铭的感知中。
那不仅仅是一个获得奇遇年轻人的激动,更是一个被生活碾压的灵魂在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时,迸发出的全部生命重量。
看着李浩天,李铭那早已古井无波的心境,竟也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他仿佛看到了某种……遥远的影子。
曾几何时,在另一个平凡的世界,他也曾是一个普通的青年,有着平凡却温暖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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