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敲门声。
很轻,很有礼貌,跟这间狗窝的气质格格不入。
芬格尔正唾沫横飞地给路明非科普前几届“自由一日”的内幕八卦,从学生会某干事的花边新闻讲到狮心会某打手的肌肉尺寸,听得路明非直打哈欠。
“谁啊?送外卖的吗?披萨放门口就行!”芬格尔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开了。
芬格尔的声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门外站着一个女孩。
海藻般的红色长发扎成一个随性的高马尾,身上是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露出一双长得能让所有时装模特失业的腿。
她没穿那身标志性的红裙,但她站在那里,整个昏暗的走廊都被点亮了。
她身上有种独特的味道,是阳光、烈酒和某种昂贵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充满了侵略性和生命力。
诺诺。
芬格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油腻的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污渍的T恤,脸上挤出一个他自认为最帅的笑容。
“嗨,陈师妹……你怎么来了?”
诺诺根本没看他,她的目光穿过芬格尔的肩膀,直接落在了房间里。
路明非正坐在书桌前,手里还拿着那个品客薯片罐望远镜。
他抬起头,和诺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路明非的脸上,浮现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师姐,来查寝吗?”
诺诺迈步走进宿舍,高跟鞋踩在肮脏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像是走进贫民窟的女王,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眉头都没皱一下。
芬格尔识趣地、也是被诺诺无形的气场逼迫得,悄悄退到了一边,像个鹌鹑。
“这是什么?”诺诺的目光落在了路明非手里的薯片罐上。
“望远镜。”路明非晃了晃那个可笑的装置,“最新款,品客联名限定,能看到未来。”
芬格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心想师弟你这牛皮吹得也太离谱了。
诺诺却没笑。
她走到路明非面前,弯下腰,那双漂亮的眼睛近距离地审视着他。
一股好闻的香气钻进路明非的鼻子里。
他甚至能看清诺诺脸上细小的绒毛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那颗经历了世界末日的心脏,居然不争气地多跳了一下。
‘冷静,路明非,冷静!’他对自己说,‘你可是屠龙的君主,杀穿副本的男人!
你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是你两辈子的白月光朱砂痣,但归根结底,她也是你宏伟蓝图里需要拯救的迷途羔羊之一!要有格调!’
“是么?”诺诺伸出手,“借我看看。”
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上涂着亮晶晶的透明甲油。
路明非把薯片罐递给她。
诺诺学着他的样子,把薯片罐举到眼前,对准窗外。
她什么也没看到,除了一片模糊的、被劣质镜片扭曲的景象。
“你骗我。”诺诺放下薯片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路明非,眼神带着探究。
“心不诚,则不灵。”路明非摊摊手,“这是玄学,师姐,要讲究缘分。”
诺诺不说话了。
她只是看着他。
那种感觉又来了。
路明非知道,诺诺正在使用自己的言灵。
侧写。
这个言灵是诺诺最大的武器,也是她最大的诅咒。
它让她能看穿人心,却也让她看到了太多人性的丑陋和世界的肮脏。
上一世,在这双眼睛面前,路明非无所遁形。
他的一切自卑、懦弱、暗恋和幻想,都像是被摊在手术台上,被她用最锋利的刀一片片剖开。
自重生来这些天,诺诺好像就没对他使用成功过,每一次都会吃瘪。
究其原因,路明非想自身精神力强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大概也许应该归功于统子哥的鼎力帮助……
诺诺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她眼中的路明非,像一口古井。
不。
古井里还有水,有波澜,有井壁上的青苔和倒映的天空。
而路明非的内心,是一片纯粹的、绝对的虚无。
他的心跳、血压、肾上腺素水平……所有数据都平稳得像是一条直线。
这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状态,更像是一台精密运行、但没有任何多余程序的机器。
她引以为傲的侧写,又失败了,这次更甚,她彻底失去了坐标。
诺诺像是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旷野,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光,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她不信邪。
她是骄傲的小巫女,是卡塞尔学院最擅长洞察人心的侧写师。
她怎么可能在一个十八岁的、资料上写着“衰仔”的学弟面前败下阵来?
她加大了精神力的输出,试图凿开那片虚无,去寻找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她要看到他的秘密。
她要看到那个在毕业晚会上光芒万丈的少年,那个在雨夜里拥抱她的孤独同类,那个写出神谕般考卷的炼金大师……这些面具之下,到底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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