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市CBD核心区,一家名为「云暮里」的威士忌酒吧隐匿在喧嚣之外。这里灯光昏黄暧昧,深色的木质装潢、复古的真皮沙发与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雪茄余味,共同营造出一种低调而奢华的静谧氛围。悠扬的爵士乐如同背景里流淌的河水,与远处吧台传来的、冰块撞击玻璃杯的清脆声响交织,构成都市夜归人特有的慰藉曲。
在角落一处更为幽暗的卡座里,陆川正毫无风度地灌着价格不菲的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曳,折射出诱人的光泽,却丝毫照不亮他阴云密布的脸。他领带歪斜,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早已解开,露出因酒精而泛红的脖颈。
“哐当!”
他又一次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冰块在空杯中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随即被他重重地撴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引得附近几桌客人微微侧目。
“我真是受够了!”陆川烦躁地一把扯松领带,几乎要将它从脖子上拽下来,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委屈,“厉冰块,你评评理!舒佳那丫头,她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坐在他对面的厉北宸,与周遭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身姿依旧挺拔,即使放松地靠在沙发背里,也带着一种军人般的警觉。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摩挲着面前那只装着纯净水、凝结着水珠的玻璃杯边缘,眼神平静无波,仿佛陆川的暴躁只是一出与己无关的默剧。他本不愿来这种地方,对着白水听发小抱怨感情问题,但陆川在电话里那罕见的、近乎崩溃的语气,让他最终还是坐到了这里。
“又怎么了?”厉北宸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询问任务简报。
“你说她是不是作?!”陆川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咬牙切齿地控诉,“我不就是……就是忙一个关键客户的方案,连熬了两个通宵,把恋爱纪念日这茬给忘了吗?礼物没来得及准备,她打来的电话我也没接到……就这点破事!她居然!直接把我微信拉黑了!电话也不接!你说,至于吗?!”
“你后来解释了吗?”厉北宸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解释了啊!我第二天忙完,头都快炸了,还特意买了花,订了餐厅,准备给她补上纪念日仪式!”陆川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可她呢?冷着那张脸,跟我说‘陆川,你永远把工作排在第一位,既然这样,我们分手吧,你跟你的事业过去!’ 听听!这叫什么话?!厉队,咱们自己创业,不是给大厂打工,能不拼吗?哪个项目不是自己用血汗去搏出来的?我这么拼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以后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吗?她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满腹的辛酸和不解都倾泻出来,醉意朦胧的眼睛死死盯着厉北宸,寻求着认同:“厉队,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这么麻烦?还是就我陆川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小祖宗?!”
厉北宸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水杯上轻轻敲击。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中了要害:“那么,她呢?是不是无论什么情况,都会第一时间接你的电话?她能记住你所有在意的事情,比如你父母的生日,你最讨厌的食物,或者你某次随口提过想要的东西?”
“那……那能一样吗?”陆川被问得一怔,酒精上头的脸更红了,气势瞬间矮了半截,有些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她是女孩子,心思细……而且我……”
“不是这些问题?”厉北宸打断他,眼神锐利了几分,“那你告诉我,上周你答应陪她看电影,结果在电影院睡着打呼,让她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里如坐针毡,这事又怎么说?”
“我……”陆川的表情彻底僵住,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恼羞成怒地低吼,“厉北宸!我叫你出来是让你听我诉苦,帮我骂醒那个臭丫头的!不是让你来审判我的!你到底站哪边?!”
卡座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厉北宸没有理会他的暴躁,只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冰水,然后放下杯子,目光沉静地看向陆川,问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核心的问题:
“陆川,你爱她吗?”
这个问题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陆川举到半空的酒杯顿住了,眼中的怒火和醉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和无奈的叹息。他放下酒杯,身体向后重重地靠进沙发里,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爵士乐还在不知疲倦地演奏。
过了很久,久到厉北宸以为他不会回答了,陆川才闷闷地、带着沙哑的嗓音开口:
“爱……怎么会不爱?”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刻入骨髓的事实,“不爱她,我能跟她耗这七年?不爱她,我能忍受她那些小脾气?不爱她……我他妈现在会在这里跟你买醉,而不是回去改我的破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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