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光阴,足以让一座满目疮痍的城市在废墟上重建起崭新的筋骨,却远不足以让一颗被骤然撕裂的心,真正走出那片绝望的阴影。
明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的灯光,永远亮着一种不带感情的惨白。简心刚脱下沾染了手术气息的绿色手术服,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像一层无形却冰冷的薄膜,顽固地附着在皮肤纹理之间,随着每一次呼吸,渗入肺腑。她疲惫地靠在更衣室冰凉的金属柜门上,指尖因长时间高精度操作而残留着僵硬的酸麻感,微微颤抖。
窗外,暮色如墨汁般浸染天空,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汇聚成一条遥远、繁华却与她无关的冰冷光河。
医院那间小小的宿舍格子间,仅能容纳一张窄床、一张旧书桌和一个简易衣柜,如同一个精致的鸽子笼,盛放着她七年间辗转积累下的所有行囊——也不过是两个塞得鼓鼓的行李箱,和两个收纳箱,这便是她在明市全部的“家当”。
二月的第一个周六,是简心与苏沫含约好搬家的日子。春节假期刚过,空气里还残留着春节的松弛余韵,简心正式开始了她的节后调休。
她婉拒了苏沫含安排车辆来接的好意,选择独自打车前往。
然而,天空仿佛故意与她作对。临近中午,原本还算晴朗的天色骤然变脸,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压低,仿佛要将整座城市吞噬。明市的雨总是这般任性,说来就来,不给任何人准备的机会。简心站在医院宿舍楼下,看着迅速阴沉下来的天空,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作为初次到访的租客,出租车只能将她送至紫宸山庭气派的小区门口。她费力地与门卫沟通了半天,才获准将装有最重书籍和衣物的两个行李箱暂时寄放在岗亭。随后,她背起沉甸甸的双肩包,又抱起两个摞在一起、分量不算轻的收纳箱,有些踉跄地朝着C区7栋的方向走去。
收纳箱堆叠得比较高,严重阻碍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勉强辨认脚下规律铺设的青石板路,凭感觉和记忆摸索前行。
就在距离她的梦中情屋仅剩不到三十米的地方,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带着蛮横的力道劈头盖脸砸落!几秒钟内,温柔的雨丝就演变成了狂暴的雨帘,天地间被一片混沌而震耳欲聋的哗哗雨声统治。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头发、外套,无情地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颤。
简心狼狈不堪,只想快点冲到目的地避雨。她紧走几步,暂时躲到一棵枝叶尚算茂密的大树下,那栋米白色的别墅就在眼前清晰可见,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隔绝,轮廓在密集的雨幕中逐渐模糊、扭曲。
雨势越来越大的时候,C区7栋的车库门缓缓升起。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如装甲的越野车,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引擎咆哮,如同蛰伏的猛兽苏醒,猛地撕裂雨幕的喧嚣,冲入了车道。它正是厉北宸的座驾。
春节假期厉北宸全程在外执行一个任务,未能归家,今天刚结束任务回明市。父亲厉伯言与姐姐厉丹妮刚结束短暂的春节团聚,于今日上午飞往海外。家中此刻只剩下母亲苏沫含一人。他结束任务第一时间就是赶回明市,原本想着能赶上送父亲和姐姐去机场,最终还是没赶上,仅仅是在归队前挤出的几十分钟,赶回来看了一眼母亲。
暴雨如注,归队的时间像一道紧箍咒,勒得他喘不过气。母亲苏沫含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他,今天就是她的房客入住的日子,他匆忙离开时苏沫含千叮万嘱注意安全,担忧他在如此恶劣天气下行车危险,他才出门苏沫含就打来电话电话,厉北宸的手机在副驾座位上无声的亮起屏幕,焦躁与连续开了很长时间的车赶回明市的疲惫,以及大雨严重影响视线,他在拿手机的时候正好没看到在路边的简心。
简心避雨的大树下方,车道路面已开始积水。那辆黑色越野车速度极快,丝毫没有因雨天路滑和积水而减速的意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撕裂一切的压迫感,从车库方向疾驰而来!
简心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辆冰冷的钢铁巨兽,已然擦着她身边呼啸而过!
“哗啦——!!!”
车轮凶狠地碾过路面上那滩不小的积水,瞬间激起一道混浊、巨大、如同墙壁般的水浪,夹杂着泥沙和落叶,如同失控的瀑布,以毁灭性的姿态,朝着简心劈头盖脸地猛泼过去!
“啊——!” 简心失声惊叫,本能地侧身想躲,脚下却因湿滑的石板地和突如其来的冲击猛地一滑,一个剧烈的趔趄!手中的收纳箱再也无法抱住,脱手飞出,“砰”地一声闷响,重重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箱盖因受到冲击而自动打开,里面的书本、笔记、零碎杂物……如同天女散花般,尽数倾泻而出,悲惨地散落、浸泡在污浊冰冷的积水里!
脏冷的积水糊了她满头满脸,泥浆顺着发梢、脸颊狼狈地往下淌,迷住了眼睛,呛得她一阵剧烈咳嗽。刚才还整整齐齐的行李,转眼间变成了一地狼藉,在泥水中无助地漂浮、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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