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市特警突击队始终带着一种冷硬而有序的气息。厉北宸风尘仆仆地归来,甚至来不及第一时间回应母亲的未接来电,便直接进行此次紧急任务的收尾汇报。整个过程,他语言精炼,逻辑清晰,如同他执行任务时一样,高效、准确,不带任何冗余的个人情绪。
汇报结束,暮色渐沉,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猛然想起驱车归队途中,那几通因手机静音及雨天行车视线不好而未能接听的来自母亲的电话。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一瞬,他按下回拨键。
铃声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通。
“臭小子,今天顶着那么大雨开车,路上还顺利吧?” 苏沫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悬着的心刚刚落地的急切。
“嗯,一切顺利,到队里就忙着做了此次任务的收尾汇报。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回您电话。”厉北宸的声音带着任务后的疲惫,语气是一贯的简洁。
“没事就好……对了,你回来时间太短,有个事还没来得及给你说,”苏沫含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了些,甚至带着点刻意营造的、宣布大事般的意味,“你那房间,我租出去了!人今天下午已经住进来了,是个特别好的姑娘!所以啊,你爱回来住不回来住,反正妈这儿现在有伴儿了,不稀罕你了!”
租出去了?
厉北宸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几乎立刻断定,这又是母亲为了逼他回家使出的“激将法”之一。
毕竟,类似“要把你房间改成健身房”、“把你的东西都清理掉”之类的威胁,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那么大一套别墅,母亲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那种孤独感他并非不能体会,只是他的职业性质……他微微蹙眉,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妈,您就别变着法儿忽悠我回去了。队里忙,您知道的。”
“谁忽悠你了?我说真的!”苏沫含在电话那头提高了声调,带着几分被质疑的不满,“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给新房客准备点水果。你忙你的吧,注意安全!”
实际苏沫含只是把二楼厉北宸房间对面的房间租给了简心,并非真的租了厉北宸的房间。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厉北宸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眉宇间掠过一丝淡淡的无奈和不易察觉的歉疚。母亲总是这样,用各种或强硬或柔软的方式,只是为了让他回到她眼皮底下,好天天催婚,给他安排相亲。
结束通话,他将手机随手放在桌面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然而,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今天归队途中的一幕——那个在紫宸山庭暴雨中,被他疾驰而过的车轮溅起的水浪泼了满身、狼狈不堪的纤细身影。
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紧接着,记忆的闸门像是被什么东西撬开了一道缝隙。数月前,在混乱的交通事故现场,那个不顾危险、执意要靠近伤者,被他厉声斥责为“拿生命当儿戏”的女医生。她当时那双含着愤怒与不屈泪光的眼睛,此刻回想起来,竟格外清晰。
不久前在明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抢救室里,为了战友的生死,他与她再次针锋相对,她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焦灼怒火的目光,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是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处置室里,她戴着无菌手套,手持冰冷的器械,为他清理腰侧那道狰狞伤口时,那专注而稳定的手,以及他因剧痛而绷紧肌肉时,她手下没有丝毫迟疑的、近乎冷酷的专业……
这些片段零碎而模糊,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关联性,与下午暴雨中那个狼狈模糊的身影,诡异地开始重叠、交织。
他的手下意识地探入领口,从里面勾出那枚贴胸佩戴的、带着他体温的翡翠平安吊坠。玉质温润,色泽内敛,被一根黑色的细绳牢牢系着,紧贴着他的皮肤。这是近八年以前,在青川那片绝望的废墟中,那个被他亲手救出的、眼神破碎却异常坚韧的女孩,在获救瞬间,塞进他手里的。
“它会保佑你的。”女孩当时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近八年来,这枚玉坠跟着他出生入死,穿越了无数枪林弹雨和危急时刻,早已不仅仅是一件信物,更是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一种无声的护身符与精神寄托。
指尖摩挲着玉石光滑微凉的表面,他那双惯常冷峻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极其复杂的微澜。那个废墟中的女孩,如今到底在何方?他动用过关系寻找,却始终如石沉大海。唯一相似的线索,那个叫“简心”的医学生……他最终也只是选择了默默资助,未曾打扰。
思绪,因这枚玉坠,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更远的、带着血色与灰烬的回忆深处。
“嗡——嗡——”
手机在坚硬的办公桌面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震动声,硬生生地将厉北宸从那片遥远的废墟景象中拉扯回来。他眼底那一丝罕见的飘忽瞬间消散,重新被冷彻的清明取代。扫了一眼屏幕,是陆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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