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明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饱胀的、近乎粘稠的水汽。一连几日的闷热像一张无形的网,沉沉地罩在城市上空,连紫宸山庭那些繁茂的香樟和梧桐树叶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预示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
紫宸山庭别墅一楼的书房里,灯光柔和。苏沫含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打印出来的资料和数据图表,旁边还放着一个精致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的调研心得。
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不久前简心在餐桌上无意间提及的一件事——简心主管的一位肝移植病人,因为无力承担高昂的进口抗排异药物和必须的进口医疗器械费用,最终选择了价格相对低廉的国产替代品。结果术后恢复情况极其不理想,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不仅让前期艰难的手术效果大打折扣,病人家庭也因此陷入了更深的困境,人财两空的阴影笼罩着那个本就脆弱的家庭。
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了苏沫含的心上。她作为厉氏集团的核心决策者之一,厉氏集团的核心业务——医疗长期布局海外,近年来受国际政策波动和供应链成本持续攀升的影响,集团业绩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简心那句带着无奈和惋惜的“如果国产的药物和器械,疗效和安全性真的能跟上,价格又能更亲民……”,在她听来,不仅仅是一位医生的感慨,更像是一记敲在厉氏集团未来发展方向上的警钟,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商机。
“不能再等了。”苏沫含合上笔记本,眼神坚定。她雷厉风行地开始了行动。连续几天,在司机兼助理张义的陪同下,她亲自跑了明市好几家有代表性的大型公立医院。她以患者家属或普通访客的身份,深入移植科、心外科、肿瘤科等对高端药品和器械依赖度高的科室病房区,与那些徘徊在走廊、面容憔悴的患者家属攀谈。
她听到了一位中年男人蹲在楼梯间压抑的哭声,为了给父亲用上效果更好的进口药,他卖掉了老家唯一的房子;她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刚刚做完先心病手术的孩子,对着账单默默流泪,国产器材术后的小问题不断,让孩子多受了许多罪;她更从几位相熟的、敢于直言的科室主任那里,听到了对国内相关产业链“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这些鲜活、甚至带着血泪的一手信息,远比任何冰冷的市场报告都更具冲击力。晚饭后,客厅里飘着淡淡的茶香。苏沫含将整理好的初步想法与简心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心心,我按你上次提的方向,去几家医院转了转,和不少患者家属聊了聊。”苏沫含将一杯温热的红茶推到简心面前,语气沉重,“情况……比想象中更严峻。价格是一道硬坎,把很多本来有希望的家庭直接挡在了门外。而一些国产替代品,在关键工艺和稳定性上,确实还存在差距。”
简心穿着舒适的居家服,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倾听着。她没想到苏姨不仅把她的随口一提记在了心上,还付出了如此切实的行动。看着苏姨眼下的淡淡青黑,她心中涌起一股敬意。“苏姨,您怎么这么关注这些情况,我们医生每天在临床都能遇到,我那天只是作为闲谈随口一提而已。”
“一直没跟你说,我们家的企业核心业务就是医疗板块,所以我想这些更真实的情况才是我们做药企最需要的。”苏沫含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你觉得,除了病房,还有哪些地方,能听到更真实、甚至更残酷的声音?那些可能连家属都不愿轻易对外人言说的无奈和挣扎?”
简心捧着温暖的茶杯,思索片刻,清亮的目光中带着专业的冷静:“一个是医院的‘欠费结算窗口’附近,那里往往能直观看到经济压力如何压垮一个家庭;;另一个是老年人比较集中的地方,老年人在一起都会聊家常,而他们聊的家常里必然会涉及医疗;还有就是……一些针对特定病种的线上病友社群,那里是患者和家属抱团取暖的地方,信息非常原始,情绪也更真实,但需要时间去筛选和辨别。”
苏沫含听得极其专注,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嘴里喃喃:“线上社群……这是一个新思路,更隐蔽,信息量可能更大……张义,明天记得联系一下市场部的小李,他擅长这个……”
此刻,距离明市数百公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里,一场布局了一个多月,历时三十多小时、惊心动魄的跨省联合抓捕行动刚刚落下帷幕。多名持枪悍匪被成功制服,涉案枪支弹药悉数缴获。厉北宸作为明市特警支队的突击队长,在最后的关键突击中,以精准的指挥和强悍的个人能力,亲手擒获了主要目标。
任务结束的瞬间,高度紧绷了一个多月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并非喜悦,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的极致疲惫。他甚至没有参加后续的简单庆功环节,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行动总结报告,将配枪按规定入库,然后独自驾驶着那辆沾满泥泞和征尘的黑色越野车,驶上了返回明市的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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