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心房间的浴室里,暖黄的灯光如水般倾泻,温柔地包裹着每一寸空间,竭力驱散着那个惊心动魄的雨夜残留的寒意与恐惧。浴缸里,温度适宜的热水已经放好,蒸腾起白茫茫的雾气,模糊了光洁的瓷砖墙面。
苏沫含几乎是哄孩子般,用最轻柔的力道,帮着仿佛已经失去所有力气的简心褪去那身湿透冰冷、紧贴在皮肤上的、领口还被撕裂的,属于厉北宸的白色T恤。
当那件浸透了雨水、泪水,也浸染了今晚所有混乱、侵犯感与不堪回忆的布料,终于从简心单薄的身体上剥离时,她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层脆弱的伪装,裸露出的不仅是肌肤,还有那无处遁形的惊惶与脆弱。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冰冷刺骨的肌肤,简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小动物般的呜咽。空洞了许久的目光,在氤氲的热气和水流的抚慰下,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聚焦,但依旧蒙着一层厚重的水雾,看不清真切的情绪。
“没事了,心心,没事了……”苏沫含一边轻柔的拿着沐浴球帮简心擦拭身体,一边如摇篮曲般温柔的安抚简心,“雷雨已经停了,好好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明天太阳出来,一切就都好了。”
温热的水汽持续蒸腾上升,逐渐充盈了整个浴室,也将简心苍白近乎透明的脸颊熏染出一点不正常的、病态的红晕。她僵硬的身体在热水持续的浸泡和苏沫含充满母性关怀的絮语中,那绷紧欲裂的神经,终于像被温水浸透的绳索,一点点、极其不情愿地被迫松弛下来。她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只是眼神依旧空茫,偶尔眨动一下,长而湿漉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分不清是蒸汽凝结,还是未干的泪痕。
在彻底失去意识、陷入昏睡之前,简心凭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模糊本能,在苏沫含的帮助下,擦干身体,换上了厉北宸给她拿来那套舒适的家居服。柔软的布料轻柔地覆盖住皮肤,带来一种久违的、被呵护的安全感假象。
苏沫含扶她上床躺下,为她盖好蓬松温暖的羽绒被,简心终于彻底放弃了与意识的对抗。
眼皮像坠上了千斤巨石,再也无力抬起。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苏沫含持续不断的、温柔如春风的安抚声中,飘飘荡荡,最终沉入一片没有梦境、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的、纯粹的黑暗深海。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像一个回归母体的婴儿,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即便在这样深沉的睡眠中,她那两道秀气的眉毛,依旧紧紧地蹙在一起,在眉心留下深深的刻痕,仿佛即使在无意识的世界里,她仍在独自承担着某种无形而巨大的重压。
苏沫含细心的帮她吹干头发,指尖轻柔地拂过简心紧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抹愁痕,却是徒劳。
对面厉北宸的卧室内,床头灯洒下一圈孤寂的光晕。厉北宸已冲完了热水澡,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家居服,潮湿的发梢还偶尔滴下一两滴水珠,没入衣领。他坐在床沿,身姿却并不放松,背脊挺直,仿佛仍处在某种无形的警戒状态中。他的左手小臂上,那几道被简心指甲划出的血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红痕微微凸起,有些边缘还凝着极细微的血痂。
厉北宸用蘸着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手臂上的伤痕,一丝冰凉伴着一阵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来,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棉签缓缓滚动,消毒液涂抹过每一道痕迹。这重复的、轻微刺痛的动作,像是一种另类的“复盘”,将他脑海中那些翻滚的片段再次串联、放大:
简心声嘶力竭的“你懂什么?!”破碎在雷声里;
母亲含泪诉说的“在青川……她爸妈都没了……”;
最后,是她后脖颈上,那道在闪电映照下、与自己记忆深处某个模糊影像的疤痕……
每一个画面都沉甸甸地压下来。愧疚?震惊?难以置信?还是某种更为沉重的、命运般的牵连感?他说不清。只觉得胸口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絮,闷得透不过气,连碘伏的气息闻起来都带着苦涩。
那种莫名的焦躁感,那种混合着担忧与强烈探究欲的冲动,在他独自静坐时反而愈发清晰、尖锐。
他倏然起身,悄无声息地拉开了自己的房门,看到对面那扇门底下,露出一线温暖的、诱人探究的柔光。
他来到简心的卧室门外停顿了几秒,喉结微微滚动,最终还是抬起手,用最轻的、几乎不会惊动空气的力道,缓缓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门内的景象,与母亲担忧的目光一同撞入他的眼帘。苏沫含坐在床边,正朝他做出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着床上熟睡的人。
厉北宸微微颔首,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攫取。他轻轻靠近,简心陷在蓬松的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颊上那不正常的潮红,在床头灯下显得格外刺目,与她干燥苍白的嘴唇形成令人心焦的对比。她的呼吸并不平稳,略显急促,眉头紧锁,即使在沉睡的庇护下,痛苦与不安依然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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