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很快就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降临了。
这日,皇后突然驾临景阳宫。这是自安陵容迁宫后,皇后首次亲自前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安陵容连忙起身,在含珠的搀扶下,做出吃力行礼的模样。
“容妃不必多礼,快坐着。”皇后一身明黄常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疲惫的忧色,亲自扶住她,语气温和中带着关切,“你怀着龙胎,身子重,这些虚礼就免了。本宫今日来,是听说你前几日心悸梦魇,如今可好些了?”
“劳皇后娘娘挂心,臣妾好多了。只是夜间仍有些睡不安稳,许是……许是前些日子受了惊吓,还未缓过来。”安陵容低眉顺眼,轻声细语。
“哎,也难怪你。”皇后拉着她在暖榻上坐了,叹了口气,眉宇间忧色更浓,“宫中近来是多事之秋,五阿哥不慎摔伤,皇上龙体又……本宫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夜不能寐。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更是要放宽心,好生将养,切莫再胡思乱想,惊了胎气。”
“是,臣妾谨记娘娘教诲。”安陵容应道。
“对了,”皇后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本宫记得,你似乎懂些药理?本宫近日也觉心绪不宁,夜里多梦,太医院开的安神方子,吃了总不见效。听闻你入宫前曾读过些医书,可有什么安神的法子,说来与本宫听听?”
安陵容心中警铃大作。皇后这是在试探!试探她是否真的“懂些药理”,是否与香料、甚至与“牵机引”有关!她连忙垂下眼帘,做出惶恐状:“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臣妾不过是幼时体弱,家母略通医理,教臣妾认过几味草药罢了,岂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太医院诸位太医医术高明,定能为娘娘调理妥当。臣妾……实在不敢妄言。”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心底。半晌,才微微一笑:“你倒是谨慎。也罢,是本宫病急乱投医了。”她拍了拍安陵容的手,语重心长,“你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平安诞下皇嗣。这后宫,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暗潮汹涌,你需得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莫要行差踏错,更莫要……听信些不该听的,沾染些不该沾的。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明白吗?”
“臣妾明白,谢皇后娘娘提点。”安陵容心头凛然,皇后这是在敲打她,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更不要试图探寻某些秘密。
皇后又坐了片刻,说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赏了些珍贵的安胎药材,便起身离去。
送走皇后,安陵容背心已是一层冷汗。皇后的试探和警告,让她更加确信,皇后对“香料”、“邪术”之事,绝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知之甚深!她今日前来,安抚是假,敲打和监视才是真!
但皇后的到来,也给了她一个机会。皇后前脚刚走,安陵容便“旧疾复发”,心口疼得厉害,脸色苍白,冷汗淋漓。王德禄不敢怠慢,连忙去请太医。来的,果然是王太医。
王太医诊脉后,依旧是“忧思伤神,肝气郁结”的老调,开了方子。安陵容服了药,却“不见好转”,反而“呕吐不止”。王德禄急得团团转,要去禀报皇后,再请太医。
安陵容虚弱地摆摆手,气若游丝道:“王太医的方子……怕是……不对症。本宫记得……上次卫太医开的安神方,似乎……还有些效用。可否……请卫太医再来瞧瞧?”
王德禄有些犹豫。卫临并非皇后指派给景阳宫的太医,且此人脾气古怪,医术虽高,却不善逢迎,在太医院并不受待见。
“王公公……”安陵容喘息着,眼中含泪,“本宫这心里……实在难受得紧……若是龙胎有碍……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王德禄见她如此,又想起皇后“务必保容妃母子平安”的严令,终究不敢拿皇嗣冒险,一咬牙,道:“娘娘稍安,奴才这就去太医院,请卫太医过来一趟。”
一个时辰后,卫临背着药箱,面无表情地来了。他依旧是那副清癯严肃的模样,行礼问安,一丝不苟,然后上前诊脉。
安陵容屏退左右,只留含珠一人在旁伺候。卫临的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凝神细听,眉头渐渐蹙起。
“卫太医,本宫这病……”安陵容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求助。
卫临收回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似乎洞察一切。他提笔,一边开方,一边用极低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娘娘脉象虚浮紊乱,肝郁气滞,心血耗损,乃长期忧惧惊悸所致,非一日之寒,亦非寻常药物可速愈。需得静心宁神,摒弃杂念,否则……于胎儿大为不利。”
安陵容心中一沉,卫临这话,分明是在说她这“胎”本就虚无,乃是心病所致,再这样忧思惊惧下去,只怕装都装不下去了。
“那……依太医之见,该如何静心宁神?”她顺着话头问。
卫临笔下不停,声音依旧低不可闻:“心疾还须心药医。娘娘心中所惧所疑,不解,则病难除。宫中近日,颇不太平,邪祟侵扰,人心惶惶,也是常理。只是……有些东西,沾了,便难脱身。娘娘如今身怀六甲,更当远离是非,静养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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