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老王差役却忽然捂着肚子,“哎呦”叫了一声:“他娘的,早上吃坏东西了……你在这儿盯着,我去外头解决一下!”说着,也不等同伴回应,皱着眉头,急匆匆地转身出了窑洞。
瘦高个差役骂了一句,却也只好留下来。他显然没把安陵容这个“哑巴寡妇”放在心上,敷衍地用刀鞘在窑洞里其他几个角落拨弄了几下,灰尘扬起。当他终于慢悠悠地走向那堆砖坯时,安陵容几乎要扑上去。
然而,瘦高个差役只是用刀鞘随便捅了捅最外面几块松动的砖头,探头看了一眼阴影深处——那里堆着更多腐朽的木料和杂物,夏刈被掩盖得很好,只隐约露出一角深色的、与破布碎草几乎融为一体的衣料。
“妈的,全是破烂!”瘦高个差役不耐烦地收回刀鞘,转身对着安陵容,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小哑巴,一个人在这儿怪可怜的吧?要不……跟爷回镇上?爷给你找个暖和地方,管你吃喝?”说着,竟伸手来拉安陵容。
安陵容惊恐地往后缩,发出更大声的、刺耳的“啊啊”声,挥舞着手臂挣扎。
“哟,还挺倔!”瘦高个差役淫笑着,正要进一步动作,窑外传来了老王不耐烦的喊声:“瘦猴!磨蹭什么呢?搜完了没?这鬼地方冷死了!”
瘦高个差役悻悻地松开手,又瞥了安陵容一眼,嘀咕道:“算你运气好。”转身也钻出了窑洞。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听不见,安陵容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湿透全身。好险……只差一点……
她顾不得后怕,连滚爬爬地扑到砖坯后,扒开覆盖物。夏刈依旧昏迷着,脸色死灰,但呼吸……似乎比刚才稍微平稳了一点点?至少,没有再出现那可怕的停顿。
追兵走了,暂时安全了。但夏刈的伤,依旧致命。必须想办法救他!
安陵容的目光,再次落回他怀中。那块“永和”玉佩……刚才差役搜查时,它被夏刈的身体和破布压着,并未暴露。它真的有用吗?还是只是巧合?
她不知道。但她已经没有别的指望了。她重新拿出玉佩,想了想,没有放在他心口,而是轻轻塞进了他那只未受伤的、冰凉的手心里,让他握紧。然后,她又将水囊里最后一点浑浊的冷水,小心地喂给他几口。
做完这些,她靠坐在冰冷的窑壁上,望着窑口那方渐渐亮起来的、却依旧灰蒙蒙的天空。饥饿、寒冷、伤痛、疲惫……如同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的身体和意志。但她不能睡,不能倒下。夏刈需要她守着,等待那一线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时间再次缓慢流淌。晌午时分,窑外又有了动静。这一次,不是脚步声,而是车轮碾压冰雪的“咯吱”声,和牲畜打响鼻的声音,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人低低的交谈,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爹,这窑都塌了,还能有好砖么?”
“碰碰运气呗,反正顺路。捡点能用的,回去补补猪圈也好……”
是附近的农户!安陵容的心猛地一跳。不是追兵!或许……可以向他们求救?哪怕只是讨一口热水,一点吃的?
但这个念头立刻被她压了下去。风险太大了。刚才那两个差役就是例子。夏刈昏迷不醒,身份敏感,她自己也形容可疑,贸然求救,很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她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对父子似乎只是在窑口附近转了转,捡拾了一些散落的半截砖头,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就在他们的脚步声和车轮声即将远去时,安陵容忽然听到那年少的惊呼了一声:
“爹!你看!血!”
糟了!是夏刈伤口渗出的血,顺着地势流到了窑口附近,虽然被冰雪掩盖了大半,但或许还有痕迹!
“嗯?”那老者停顿了一下,脚步声朝着血迹的方向挪动。
安陵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悄悄挪到窑口内侧的阴影里,透过坍塌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臃肿棉袄、满脸皱纹的老农,和一个半大小子,正蹲在窑口不远处,指指点点的看着雪地上的几点暗红。
“还真是血……看样子是人血,还挺新鲜……”老农皱着眉头,站起来,狐疑地朝着黑黢黢的窑口望来。
安陵容的心沉了下去。被发现了吗?
就在这时,那半大小子忽然指着另一个方向:“爹!快看!兔子!”
只见一只灰毛野兔,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后腿上似乎也带着伤,一瘸一拐地跳过雪地,消失在远处的枯草丛中。
“嗨!原来是只瘸腿兔子!”老农恍然大悟,拍了一下儿子的头,“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啥呢!走吧走吧,天不早了,赶紧回家。”
父子俩不再理会那点“兔血”,重新推起小车,吱呀呀地走远了。
安陵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虚脱般滑坐在地。又一次,侥幸逃过。
但好运不会永远眷顾。夏刈的伤,不能再拖了。她必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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