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冰冷的雪沫、坚硬的石块、枯枝断茬,不断撞击着身体。安陵容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眼前金星乱冒,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夏刈压抑的闷哼。
不知翻滚了多远,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散架、即将昏厥时,身下一空!
“噗通!”
两人掉进了一个被厚厚积雪覆盖的、松软的草窝里,又顺着惯性向下滑了一段,终于停了下来。
安陵容躺在冰冷的雪窝里,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动弹不得,只有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挣扎着坐起,看向旁边的夏刈。
夏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脸色白得吓人,双眼紧闭,左肩的伤口处,鲜血正汩汩涌出,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夏刈!”安陵容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扑过去,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但还有。
她连忙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衣襟,手忙脚乱地去按压他左肩的伤口,试图止血。但那伤口太深,流血太快,简单的按压根本无济于事。鲜血很快浸透了布条,顺着她的指缝流淌下来,温热黏腻。
“药……药……”安陵容绝望地低语。他们早已没有了柳先生给的药粉。她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雪,就是枯草和光秃秃的树木。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雪地里,几株从积雪中顽强探出头来的、叶片虽然枯黄萎缩、但根茎似乎尚存的植物上。那植物的叶子呈锯齿状,根茎粗壮,带着泥土的颜色。她依稀记得,似乎在冷宫时,听一些老宫女提起过,有一种叫做“地榆”的野草,根茎捣烂外敷,有止血收敛的功效,贫苦人家常用它来处理外伤。
她不知道眼前的是不是地榆,但此刻,这是唯一的希望。
她连滚爬爬地挪过去,用冻得麻木的手,费力地扒开积雪,将那几株植物的根茎挖了出来。根茎很硬,沾满了冻土。她用手和石头,拼命地将它们捣烂,混合着干净的雪水,弄成一种黏糊糊的、带着浓烈土腥和草药味的糊状物。
然后,她回到夏刈身边,解开他被血浸透的包扎,将那黏糊糊的草根糊,厚厚地敷在他狰狞的伤口上。草糊糊很快被鲜血浸染,但她不管,只是不停地敷上去,用干净的布条,一圈一圈,死死地缠紧。
也许是这不知名的草根真的起了作用,也许是流血的速度本来就该减缓了。总之,敷上草糊、重新包扎后,伤口涌血的速度,似乎真的慢了下来,虽然仍有渗出,但已不像刚才那般汹涌。
安陵容稍稍松了口气,瘫坐在雪地里,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一半是冷,一半是后怕。她看着昏迷不醒、面无血色的夏刈,又看了看远处谷地中那几缕越来越清晰的炊烟,心中天人交战。
必须尽快把夏刈送到有人烟的地方,找真正的郎中救治。可是,万一那个村庄也和胡家庄一样呢?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重伤昏迷、形貌可疑的男人,如何去求助?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山坡下方,通往谷地的小路上,忽然传来了铃声和车轮碾压冰雪的“咯吱”声。
有人来了!
安陵容心中一紧,本能地想要拖着夏刈躲藏起来。但放眼望去,四周除了雪就是稀疏的树木,根本无处可藏。而且,夏刈的状况,也经不起再次折腾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一咬牙,站起身,挡在夏刈身前,手中紧紧握住了那把从夏刈身边捡起的、沾满血污的短刀,尽管她知道,这根本无济于事。
铃声和车轮声越来越近。不多时,一辆由两头瘦驴拉着的、满载着柴禾的破旧板车,从小路拐角处慢悠悠地转了出来。赶车的是一个穿着臃肿破旧棉袄、头上包着脏兮兮头巾、脸上布满深深皱纹的老汉。车上还坐着一个同样穿着破旧、缩着脖子的小男孩,约莫八九岁年纪。
不是胡里正那群凶神恶煞的匪徒。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进山砍柴的穷苦村民。
那老汉显然也看到了山坡上这两个形容狼狈、浑身是血的人,吓了一跳,连忙“吁”了一声,勒住了驴子。小男孩也好奇地探出头来看。
安陵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刀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惊恐,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那老汉打量了他们片刻,尤其是看到夏刈肩膀上那触目惊心的包扎和身下大片的血迹,又看了看安陵容手中那把带血的短刀和她脸上混合着恐惧与哀求的神色,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这是咋了?”老汉开口了,声音苍老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语气里更多的是困惑和警惕,而非恶意。
安陵容听到他开口询问,而不是立刻喊打喊杀或者掉头就跑,心中稍稍一松。她连忙放下短刀(以示无害),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朝着老汉连连磕头,又用手指着昏迷的夏刈,指着他的伤口,做出痛苦哀求的表情,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嘶哑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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