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刈!安陵容的心猛地一揪。夏刈还在她手里,生死未卜!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孤注一掷的决绝。她知道,在年世兰这样的人面前,隐瞒和谎言,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或许,坦白,将一切和盘托出,反而能……赌一线生机?
“是,娘娘。”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不再颤抖,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她从自己入宫开始说起,说到皇后的拉拢与利用,说到太后的试探与操控,说到“牵机引”的疑云,说到自己被卷入香料之争,被迫假孕自保,说到景阳宫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说到她如何与夏刈“合作”,最终“小产”,被太后“静养”于漱玉斋……
她说得很慢,很详细,隐去了自己与夏刈之间那些微妙的情愫和复杂的纠葛,只强调了被迫自保、联手求生、以及太后可能的灭口。她提到了在漱玉斋库房发现的地图、手札、那枚晦暗的“子引”玉佩和“影卫”令牌,提到了“母玉”与“子引”的关联,提到了坤宁宫大火,皇后“薨逝”,新帝登基,太后垂帘,以及随后而来的、针对“前朝余孽”和“宫闱秘事”知情者的清洗与追杀……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年世兰的神色。年世兰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在听到“牵机引”、“影族”、“母玉”、“太后垂帘”这几个关键词时,眼神会微微闪烁一下,那寒潭般的眼底,似乎有更深的、更冰冷的东西,一闪而过。
当安陵容说到他们如何在雪地、山洞、村庄中九死一生,最终在柳林镇被赵黑塔围捕,又被年世兰的车队“救”下时,年世兰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目光落在小几上那枚“子引”玉佩上,指尖轻轻拂过那诡异的眼口图案,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森然的冷意:
“你是说……太后,一直在暗中收集、甚至可能仿制‘影族’邪物?‘牵机引’的配方,她也有?坤宁宫那把火,也是她放的?”
“民女……只是猜测。”安陵容谨慎地回答,“但种种迹象表明,太后娘娘对‘影族’之事知之甚详,且手中掌握着‘子引’和相关的图谱。皇后的‘牵机引’,或许并非其独创。而坤宁宫大火,时机太过凑巧,皇后葬身火海,死无对证,所有秘密都被掩埋,受益最大的,无疑是太后娘娘。”
年世兰沉默了很久。花厅内,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呵……”良久,年世兰忽然发出一声极低的、含义不明的冷笑。她抬起眼,看向安陵容,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嘲弄,有恍然,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恨意与……快意?
“钮祜禄氏……好一个钮祜禄氏!”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在齿间碾碎,“本宫早该想到的!什么仁德贤淑,什么深明大义,不过都是披着人皮的豺狼!为了那个位置,为了那把椅子,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下毒、巫蛊、邪术、构陷、灭口……她倒是学得齐全,用得顺手!”
她的情绪,显然因为“太后”二字,而产生了剧烈的波动。那深藏在冰冷美丽下的、对太后的刻骨恨意,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安陵容屏住呼吸,不敢接话。她隐约知道,年世兰与太后(当时的熹贵妃)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年氏的倒台,她哥哥年羹尧的被贬赐死,她自己的失宠被囚,背后都有太后的影子。如今看来,这仇恨,并未因时过境迁而消减,反而在得知太后更多的“秘密”后,燃烧得更加炽烈。
年世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恢复了那副冰冷平静的模样。但她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幽深。
“你方才说,你们想去江南?”她问道。
“是。”安陵容点头,“夏……夏刈说,纯元皇后当年查到的线索,最后指向江南。或许在那里,能找到克制‘影族’邪术,或者……制约太后的东西。”
“纯元……”年世兰的眼中,再次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痛楚,似嘲讽,又似某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江南……倒是个好去处。天高皇帝远,太后一时也鞭长莫及。不过,就凭你们两个,一个重伤未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分文,还被粘杆处和各地官府通缉,想安全抵达江南,无异于痴人说梦。”
安陵容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年世兰说的是事实。
“那……娘娘的意思是?”她试探着问。
年世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重新端起那盏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啜饮了一口,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一切的气度。
“哀家可以帮你们。”她放下茶盏,目光重新落回安陵容脸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哀家可以给你们新的身份,足够的盘缠,安全的路线,甚至可以派人护送你们一程,确保你们能平安离开直隶,进入山东地界。哀家还可以,让太医院最好的外伤圣手,全力救治夏刈,让他尽快恢复行动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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