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长老带着弟子化作流光离去,洗剑池畔重归死寂。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碎石、断草,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如同无数细碎冰晶般缓缓飘落的凌厉剑意,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顾辰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朝着长老离去的方向,远远地、极为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姿态维持了足足三息,直到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元婴威压彻底消失在天际,他才缓缓地、带着一丝“艰难”地直起身。
他脸色苍白,嘴唇缺乏血色,这并非全然伪装。
体内气血因方才强行收敛道剑剑意、压制暴涨的修为而翻腾不休,几条次要经脉更是因承受了杂乱剑意的冲击而传来隐隐刺痛。
他微微喘息着,抬手抹去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显得迟缓而无力。
他低头,摊开手掌,凝视着掌心那枚看似古朴无华、仅带着一丝温润青意的玉佩。
此刻它已光华内敛,触手微温,与寻常低阶法器无异。
但顾辰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血脉相连、性命交修的灵性已在其中孕育,如同沉睡的胚胎,与他心跳同频。
同时,那篇名为《太初道剑》的总纲以及第一层“藏锋篇”的完整法诀,已如同天生印记,深深烙印在他脑海深处,字字珠玑,蕴含着斩破迷雾的无上玄妙。
“怀璧其罪…”
他喃喃自语,这四个字如同万载寒冰化作的细针,刺入他因获得惊天奇遇而有些灼热躁动的道心,瞬间让其彻底冷静下来,甚至泛起一丝寒意。
今日能瞒过执法长老,三分靠急智,七分靠这玉佩自身神异无比的敛息匿形之能。
但青云宗内水深似海,明里暗里的眼线不知凡几,尤其是那位心思缜密、背景不凡的内门赵干师兄…
若被他察觉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常,等待自己的,绝不仅仅是驱逐出宗那么简单。
从那一刻起,外门弟子顾辰,变得比以往更加“平庸”,甚至刻意显得比受伤前更“虚弱”几分。
他深知,唯有彻底的“无用”与“无害”,才能在这旋涡中争得一丝喘息之机。
三个月的思过崖面壁,清苦孤寂,寒风湿骨。
当顾辰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外门弟子日常活动的区域时,他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沉静内敛,眉宇间仿佛被崖上的风霜磨砺出了一丝不易折弯的坚韧。
然而,他外显的修为气息,依旧稳稳地停留在“练气四层”,灵力波动平缓甚至略显虚浮,在外门数千弟子中,依旧毫不起眼,符合他“伤愈后缓慢巩固”的预期。
他依旧住在那个位于外门边缘、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破旧小院,每日卯时初,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晨钟尚未敲响,他便已悄然起身。
拿起墙角那柄磨损严重、符纹黯淡的旧扫帚,默默开始清扫分配给自己的那片区域——通往传功堂的千级青石台阶。
动作不疾不徐,与往常无异,甚至刻意让步伐略显虚浮,气息控制在比受伤前更微弱、更断续的程度,仿佛重伤未愈,强撑着完成宗门任务。
有相熟的师兄路过,见他脸色苍白,气息不稳,扫几下便需停下微微喘息,便会关切几句:
“顾师弟,伤势看来不轻,何必急于这一时劳作?
身子要紧,我去与执事说说,给你换个轻省些的活计。”
顾辰总会适时地抬起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疲惫与真诚感激的笑容,声音也放得轻缓,甚至带点气弱:
“多谢师兄挂怀,只是些许小伤,将养些时日便好,实在不敢因私废公,劳烦执事。
况且…活动活动筋骨,反觉气血顺畅些。”
他态度诚恳,言语间带着外门弟子惯有的小心、坚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
旁人见状,也只当他性子坚韧,不愿落下口实,或是不想欠人情分,摇摇头,感叹一句“何必如此固执”,便不再多劝。
无人知晓,在每一次看似寻常的挥扫、弯腰、拾取落叶的动作间,顾辰体内那源自《太初道剑》的精纯灵力,正沿着“藏锋篇”记载的玄奥路线,如春夜喜雨,润物无声地悄然运转,周而复始地冲刷、拓宽着那些细微的经脉支流,潜移默化地滋养、巩固着丹田气海。
贴身的玉佩散发着一层肉眼与寻常筑基神识皆不可察的微光,如同最完美的伪装屏障,将他体内日益雄浑精纯的灵力波动和那缕先天道剑剑意牢牢锁住,外显的,依旧是那堪堪练气四层、甚至因“伤势”而略显虚浮紊乱的气息。
辰时,杂役堂内人头攒动。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还会尝试接取一些稍有挑战性、能锻炼术法或获取稍丰报酬的任务。
如今,他只选那些最费时、最枯燥、最不引人注意的——看护药园那些濒临枯萎、价值低廉的一阶下品“凝露草”;
清理炼丹房内地火室旁沉积多年、药性早已混杂不堪、难以再次利用的废弃药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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