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已过,岭南的秋意染上了些许清寒,但广州城内的繁华与喧嚣,却因一场盛宴而达到了新的沸点。宴设于城中最为雅致奢华的“漱玉轩”,乃是岭南布政使司某位实权参政为老母贺寿所办。这位参政素以风雅与孝悌闻名,所邀宾客,非富即贵,或是清流名士,堪称岭南顶尖人物的荟萃。
林薇薇亦在受邀之列。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身着月华色织金暗纹襦裙,外罩一件银狐裘披风,发髻高挽,簪一支点翠衔珠步摇,既显贵气,又不失少女的清雅。而她身旁侍女捧着的锦盒,更是吸引了诸多目光。锦盒不大,以紫檀木制成,雕着流云百蝠纹,鎏金锁扣,仅这盒子,便已价值不菲。
宴席之上,珍馐罗列,水陆毕陈。酒过三巡,正是宾客微醺、谈兴正浓之时。按照惯例,此时该上醒酒汤或甜点。主人示意,仆役们捧上的,却非寻常的杏仁茶或冰糖燕窝,而是一个个玲珑剔透、胎薄如纸的甜白釉小盏,盏中空空。
众人正自疑惑,只见林薇薇盈盈起身,向主位上的参政及其老母施了一礼,微笑道:“听闻老夫人素喜清甜,小女子近日偶得些许海外奇物,名曰‘云记糖霜’,其色如雪,其甘若饴,不敢私藏,特借老夫人寿宴雅集,献与诸位品鉴,聊助清兴。”
说罢,她亲自打开那紫檀锦盒。盒内以明黄软缎衬底,整齐摆放着六只不足巴掌高的天青釉小瓷罐,罐身绘着疏朗的青花云纹,底部一枚朱文小印“云记”,古朴雅致。侍女取过其中一罐,当众旋开以蜜蜡封口的软木塞。
刹那间,一股清冽纯净、毫无杂质的甜香,如同有形之物,悄然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席间酒肉之味与熏炉之香!
离得近的几位宾客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讶色。这香气,与他们平日所闻的糖香截然不同,没有焦糊气,没有蜜腻感,只有一种直达肺腑的、令人愉悦的纯净甘甜。
侍女用特制的、细小如匙的银勺,从罐中舀出些许,轻轻倾入那几个甜白釉小盏中。
当那洁白的“糖霜”落入盏底时,满堂宾客,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皆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雪?!”
“不……是糖?!”
只见那“糖霜”细腻如最上等的珍珠粉,洁白胜过天山初雪,在甜白釉盏壁的映衬下,更显晶莹剔透,点点微光闪烁,宛如将一片冰魄云魄碾碎盛放。没有一丝杂色,没有半分粘连,纯净得仿佛不应属于人间烟火之物。
“这……这真是糖?”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名士忍不住凑近细看,满脸的不可思议,“老夫活了七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糖品!”
参政也是目露奇光,示意侍女将小盏分与主桌几位尊客。他自己也拿起一盏,对着光线仔细端详,又用指尖拈起少许,放入口中。
下一刻,这位见惯珍奇、品味挑剔的参政,瞳孔骤然放大,脸上闪过一丝近乎失态的震撼!
那糖霜入口即化,并非寻常砂糖的颗粒感,而是化作一股清泉般凛冽、却浓郁到极致的甘甜,瞬间席卷整个口腔!甜得纯粹,甜得霸道,却又毫无腻滞之感,仿佛将甘蔗最精华的甜美,以最洁净的方式萃取、凝结!回味之中,只有满口生津的清爽,绝无半分杂味或苦涩!
“妙!妙不可言!”参政忍不住击节赞叹,“此糖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林小姐,此物……果真是糖?”
同桌的几位高官、名士也纷纷品尝,一时间,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琼浆玉露,不过如此!”
“甜而不腻,清冽入心,真乃糖中仙品!”
“老夫此生,竟能尝得此味,无憾矣!”
其他席位的宾客早已翘首以盼,眼巴巴地看着那有限的几盏糖霜被主桌分尽,心中又是羡慕,又是焦灼。那洁白的色泽,那奇异的甜香,那来自主桌毫不吝啬的赞誉,都像猫爪一样挠着他们的心。
林薇薇见时机成熟,再次起身,温言道:“此‘云记糖霜’炼制极为不易,取材万里海外奇蔗,历经九九八十一道秘法提纯,方得此些许。小女子手中亦所存无几。今日献丑,博老夫人与诸位一笑罢了。”
她越是说得稀少、难得,越是勾起众人的渴望。立刻便有豪商起身,高声问道:“林小姐,不知此‘云记糖霜’,可能割爱售卖?价格好说!”
“是啊,林小姐,此等仙品,若能日常得享,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还请林小姐通融!”
求购之声顿时响成一片。那些平日里矜持的贵妇、千金,此刻也顾不得仪态,纷纷向林薇薇投去热切的目光。
林薇薇面露难色,似在沉吟,最终才似下定决心,轻声道:“蒙诸位抬爱,此物炼制艰难,存量稀少,本不敢轻售。但今日既是老夫人寿诞,又是如此雅集……这样吧,小女子回府后,可酌情放出极少份额,以飨同好。只是……此物珍贵,恐非寻常黄白之物所能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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