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记”开业引发的轰动与巨额利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惊叹的涟漪,更有深水之下,无数贪婪与算计的暗流。
数日之间,递到云府拜帖如雪片般增多。除了真心求购奇物的,更多是各种拐弯抹角、试探深浅的邀约与请托。有想合作经营的,有想高价购买配方的,有想“借”匠人的,甚至有想直接“入股”分一杯羹的。其中一些拜帖背后的名头,即便是如今的云湛,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这一日,齐王李景睿派杜衡前来,并非为寻常传话,而是带来了一份名单,以及一个微妙的提议。
“殿下知道,树大招风。”杜衡在云府书房中,与云湛对坐,声音压得较低,“云记生意如此火爆,日进斗金,窥伺者众。其中不乏背景深厚、手段也未必光鲜之辈。殿下固然可护得先生周全,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有些蝇营狗苟,令人不胜其烦。”
云湛为杜衡斟茶,静待下文。
“殿下的意思,”杜衡接过茶盏,继续道,“与其让那些人在暗处觊觎,寻衅滋事,不如主动引一部分人进来,分润些许利益,将其变为‘自己人’,至少是‘利益相关者’,使其有所顾忌,甚至可借其力。名单上这几位,家中长辈或是朝中重臣,或是实权勋贵,其本人多在京城有些势力,也……颇为‘好事’。”杜衡将一张洒金名刺轻轻推到云湛面前。
云湛拿起一看,上面列着四个名字,附有简略背景:
王昶:户部右侍郎王儁之次子,本身在户部挂了个闲职,性好奢华,交游广阔,尤善钻营钱粮之事。
张骏:安远侯张维之孙,侯府世子,在五城兵马司任职,性情骄纵,好勇斗狠,身边聚拢一批勋贵子弟。
周文彦: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文渊之侄(与齐王府宴上那位周学士是同族),国子监监生,文采尚可,更热衷诗酒宴会、古玩雅物,在清流子弟中有些名声。
陈平:威远伯陈继业之侄,其父早亡,依附伯府,为人机敏,长于商事,打理着伯府部分产业,与京中多家商号有往来。
这四位,皆是典型的权贵子弟,各有背景,各有能量,也各有“爱好”。将他们引入,看似是分薄利润,实则是一举多得:以利益捆绑,减少来自他们背后势力的阻力;借助他们各自的圈子与能力,拓展“云记”在京城官场、勋贵、清流乃至商业领域的人脉与保护网;同时,也是齐王进一步将云湛及其产业,更深地纳入自己势力版图的一种方式——这些人与齐王或多或少都有些关联,或可直接视为齐王外围的“自己人”。
云湛沉吟片刻。他深知杜衡(或者说齐王)所言不虚。在京城这个权贵遍地、关系盘根错节的地方,单凭技术和齐王的庇护,想要完全守住“云记”这块肥肉,难度极大。适当的让利,换取更稳固的根基和更广阔的空间,是明智之举。关键在于,让多少?如何让?
“殿下的意思,湛明白了。”云湛放下名刺,“只是,这‘入股合作’,具体章程如何?份额几何?权责怎样划分?”
杜衡显然早有准备:“殿下建议,可由云记出面,新设一‘京华奇珍会’,专司在京城及北方经营雪晶糖、琥珀光、云海明镜及未来其他新奇之物。云记以现有技术、工匠、部分货源及‘云记’名号入股,占六成。王昶、张骏、周文彦、陈平四人,各出现银若干,并以其各自家世、人脉、渠道为凭,共占四成。其中,王昶占一成二,张骏占一成,周文彦占八成(0.8成),陈平占一成。日常经营,仍由林小姐及云记原有班底主持,重大决策需经‘会首’(即云记)同意。他们四人可派账房或管事监督账目,并按季分红,平时不得随意干涉具体经营与技术。”
六四开,云湛占大头且保留经营与技术控制权,这个比例在预料之中,也显示了齐王对云湛核心价值的认可与维护。让出的四成,买的不仅是这四人的“背景”,更是他们背后家族的默许甚至支持,以及他们在各自领域可能带来的便利。
“章程甚为周全,殿下考虑周详。”云湛点点头,“只是,技术机密,乃云记根本,不容有失。入股合作,仅限于京城及北方销售之利,岭南工坊及核心技术,需绝对独立,不受‘京华奇珍会’任何管辖或窥探。此点,需写入契约,并请殿下作保。”
“这是自然。”杜衡肯定道,“殿下亦再三强调,云先生之技艺,乃根本所在,任何人不得觊觎。此条必会明文约定,若有违反,齐王府第一个不答应。”
“如此,湛无异议。具体细节,可与林小姐详谈拟定。”
数日后,齐王做东,在城中着名的“荟英楼”设下雅宴。与会者除了云湛、杜衡,便是名单上那四位权贵子弟。
王昶年约三十,面皮白净,眼神灵活,未语先笑,显得颇为圆滑;张骏二十出头,身材魁梧,眉宇间带着一股骄悍之气,虽尽力收敛,但举止间仍透着武家子弟的张扬;周文彦与云湛年纪相仿,一身月白文士衫,手持折扇,谈吐风雅,目光却不时扫过云湛,带着审视与好奇;陈平则年纪稍长,约莫三十五六年纪,穿着宝蓝色绸衫,笑容和气,眼神却最是精明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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