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园中的狂喜,并未能持续太久。
当晚,陆云舟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声,打破了王府刚刚升起的一点欢愉。
“咳……咳咳咳!”
沈婉和福伯等人冲进去时,只见陆云舟蜷缩在床上,瘦削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不住地颤抖。他用手帕死死捂着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呼吸急促而艰难。
“云舟!”沈婉扑到床边,心疼得无以复加。
当陆云舟的手帕从嘴边挪开时,上面一抹刺目的鲜红,让沈婉的呼吸都停滞了。
“快!快去请大夫!”她声音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府里常请的刘大夫很快就被请了过来,他捻着胡须,给陆云舟诊了半天脉,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王妃,二公子的毒性又发作了。老夫之前开的方子只能压制,如今看来,是快要压不住了。”刘大夫面色凝重,“必须用那几味主药了,不然……二公子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
沈婉的身体晃了晃,全靠张嬷嬷在身后扶着。
那几味主药,每一味都价值千金,如今的镇北王府,哪里拿得出这笔钱?
送走刘大夫,房间里一片死寂。
陆云舟已经昏睡过去,眉头却依旧紧紧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都怪我……都怪我……”沈婉看着儿子消瘦的脸庞,眼泪无声地滑落。
“王妃,您别这么说。”福伯红着眼圈,开口道,“当务之急,是给二少爷筹钱抓药!”
他说着,看了一眼窗外荒园的方向。
“老奴……老奴这就去把那坛‘状元红’卖了!”
沈婉一怔。那坛酒,是岁岁给这个家带来的第一份希望,更是药方里最重要的一味药引。
“可是那酒……”
“王妃!”福伯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药引虽好,可也得有主药才行!现在是救命要紧!老奴先分装一小部分出去卖,换了钱先给二少爷把主药抓回来!剩下的,等以后再想办法!”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福伯找了一个干净的小陶坛,小心翼翼地从那大坛“状元红”里分装了约莫五斤的酒液。
封好坛口,他用一块粗布将小坛子包好,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整个王府的希望。
“王妃放心,老奴一定换回救命钱!”
说完,福伯便顶着寒风,匆匆出了王府,直奔京城最大的药铺——回春堂。
回春堂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门面阔气,三层高的楼阁雕梁画栋,与镇北王府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福伯抱着酒坛走进去,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药铺里人来人往,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
一个尖嘴猴腮的伙计看到福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脸上立刻露出几分不耐烦。
“买药还是看病?买药去那边排队,看病上二楼找坐堂大夫!”
福伯连忙陪着笑脸上前:“小哥,我不是来买药的,我是……我是来卖样东西的。”
“卖东西?”那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毫不掩饰地写着“嫌弃”二字,“我们这儿是药铺,不是当铺!要卖东西去西城的当铺,别在这儿碍事!”
“小哥误会了,我卖的也是药材。”福伯不敢得罪人,只能把姿态放得更低,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坛子往前递了递,“我这儿有上好的陈年药酒,想问问掌柜的收不收。”
伙计正要开口赶人,一个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让他过来。”
回春堂的钱掌柜从账本后抬起头,他认得福伯,这个镇北王府的老管家,以前可是他们药铺的常客。只不过,那时候的福伯,是来送银子的,现在嘛……
福伯见掌柜发话,如蒙大赦,连忙抱着坛子走到柜台前。
“钱掌柜,您还认得我?”
“这不是镇北王府的福管家么,怎么不认得。”钱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视线落在福伯怀里的坛子上,“听说王府如今艰难,怎么,都开始变卖家当,卖到我这药铺里来了?”
这话里的讥讽,让福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抱着坛子的手都收紧了几分。
但他想起病榻上的二少爷,只能强行把这口气咽下去。
“钱掌柜说笑了。我这坛子里是七十年陈的女儿红,是上好的药引,您看看能给个什么价?”
“七十年?”钱掌柜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慢悠悠地伸出手,揭开坛口的封泥,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酒香瞬间溢散开来。
钱掌柜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不屑的样子。
“酒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七十年。福管家,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什么东西都能作假。”他捏着鼻子扇了扇风,仿佛那醇厚的酒香是什么难闻的气味,“你这坛子来路不明,我也不好给你高价。这样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给你……二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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