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那凄厉的哭嚎声,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从王府大门一路远去,很快便消失不见。她那群平日里亲如姐妹的闺中密友,此刻也作鸟兽散,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刚才还挤满了人的厅堂,瞬间空旷下来。
只剩下一地狼藉的惨白碎玉,和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丫鬟和仆人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们看着被王妃紧紧护在怀里的小小姐,那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喜爱,也不仅仅是感激。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复杂情绪。
“快……快收拾了……”张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她压低了声音,对着一个吓傻了的小丫鬟吩咐道。
小丫鬟一个激灵,连忙拿起扫帚和簸箕,小心翼翼地去清扫地上的碎片。她的手抖得厉害,扫帚几次都差点脱手。
“你听见没……刚才……小小姐说它要碎了……”另一个负责奉茶的丫鬟凑到同伴耳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听见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玉佩,就那么‘啪’的一声……跟小小姐说的一模一样……”
“我的天,小小姐该不会是……天上的小神仙下凡吧?”
“嘘!别胡说!小心祸从口出!”
这些窃窃私语,像风一样在下人之间流传。每个人看向岁岁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探究。
而被众人议论的主角,此刻正窝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小脸上没有半点闯了祸的自觉。
她只知道,那个穿着漂亮衣服,却很凶很凶的姐姐跑掉了。
娘亲不用再被她指着鼻子骂了。
她帮娘亲赶走了坏人。
小丫头心里美滋滋的,她抬起头,看到娘亲还在看着门口发呆,便伸出小手扯了扯沈婉的衣袖。
“娘亲,我们赢啦!”她奶声奶气地宣布,语气里满是求表扬的雀跃。
这一声,像一盆温水,将沈婉从后怕的冰冷情绪中拉了回来。
她低头看着女儿那双清澈纯粹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是骄傲,也是恐惧。
骄傲的是,她的女儿,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维护了自己和王府的尊严。
恐惧的是,这种匪夷所思、近乎“言出法随”的能力,一旦传扬出去,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而言,到底是福,还是滔天大祸?
“我们回家。”沈婉没有多说,她一把将岁岁打横抱起,转身就朝内院走去,步履匆匆。
回到房间,屏退了所有人,沈婉才将岁岁放在床榻上。
她蹲下身,双手扶着女儿小小的肩膀,神情无比郑重。
“岁岁,听娘亲说。”
岁岁看着娘亲严肃的脸,也跟着紧张起来,小身板坐得笔直。
“以后,看到别人身上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劲,就算是它真的要坏掉了,我们也不要说出来,好不好?”沈婉努力寻找着最简单的措辞,“我们就当没看见,那是我们和它之间的小秘密。”
岁岁歪了歪小脑袋,大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为什么呀?”她问,“那个姐姐的挂件,本来就裂开了呀。不说出来,它碎掉了,姐姐会哭的。”
在她的认知里,提醒别人是好心。
沈婉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是啊,她的岁岁,只是出于最纯粹的善意。可这个世界,却容不下这样纯粹的善意。
“因为……”沈婉叹了口气,将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因为有的人,是坏人。你告诉她实话,她不但不会感激你,还会觉得是你害了她,会反过来欺负你,欺负娘亲。就像今天那个姐姐一样,你懂吗?”
岁岁在沈婉的怀里似懂非懂地蹭了蹭。
她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她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说出来,会被坏人欺负。
“嗯!”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保证,“岁岁知道了!以后看到坏人,岁岁就不说话了!把秘密藏在心里!”
沈婉听着女儿的童言童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另一边,丞相府。
林妙妙像一阵旋风,哭着喊着冲进了内院的书房,一把扑倒在正在练字的赵丞相脚下。
“爷爷!爷爷您要为我做主啊!我的福禄暖玉……我的玉佩碎了!是镇北王府那个小野种害的!”
她哭得涕泪横流,将所有的委屈和怨毒,添油加醋地倾诉出来。
赵丞相听着孙女颠三倒四的哭诉,眉头越皱越紧。当他从旁边丫鬟的补充中,完整地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后,他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目光落在书案上那方名贵的端砚上,久久没有说话。
“爷爷!您怎么不说话呀!您快派人去把那个小贱人抓起来!浸猪笼!我要让她死!”林妙妙见赵丞相不为所动,急得直跺脚。
“闭嘴!”赵丞相忽然低喝一声。
林妙妙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爷爷。从小到大,爷爷何曾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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