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回到自己房间,随手将那装着千年龙血参的锦盒丢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往床上一躺,四仰八叉,脑子里还在回响着金条那番惊天动地的骂阵。
那死狗,骂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也不知是跟菜市场的泼妇学的,还是天生的。
他闭上眼,准备睡觉。今天又是给人接生,又是倒垃圾,着实有些乏了。夜风从没关严实的窗缝里溜进来,带着一丝凉意,也送来了院子里老槐树“沙沙”的低语。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静,祥和。
可丁文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苏清妍”这个名字,像一只不识趣的蚊子,总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倒不是贪图那姑娘的美色,虽然林婉儿形容得天花乱坠,但在他眼里,再美的女人,剥去那层皮囊,其筋骨脉络的走向,也和案板上的猪肉没什么本质区别。
让他心烦的,是这个名字背后,牵扯到的另一个人。
他爹,丁守诚。
丁文睁开眼,盯着黑漆漆的屋顶,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最近的一些片段。
半个月前,老头子从外面回来,手里捏着一张小楷字帖,嘴里啧啧称奇,说什么“风骨天成,灵气自蕴,女子能有这般笔力,实属罕见”,那张字帖,被他小心翼翼地夹在了最喜欢的那本《春秋》里。
十天前,老头子破天荒地没逼着自己背书,而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在院子里踱步,晚饭时还多喝了两杯,醉醺醺地念叨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被自己一句“爹,你思春了?”给怼得差点抄起戒尺。
三天前,老头子换上了一件他压箱底的,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穿的八成新儒衫,对着水缸照了半天,还试图把那几根倔强翘起的白发给按下去,临出门前,丢下一句“我去与苏夫子探讨一下《礼记》”,脚下生风,走得比去收租还快。
苏夫子……苏清妍……
丁文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光顾着处理冥骨长老这个“烧火的”,光顾着从他那破碎的记忆里翻找大阵的线索,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环。
他爹,丁守诚,最近往城北跑得格外勤快。以前是三五天去一次,和那帮老秀才们喝茶下棋,最近几乎是天天去,每次回来都红光满面,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清妍姑娘泡的茶,就是比你小子做的猪头肉有味道”、“清妍姑娘的画,当真有大家风范”。
那酸溜溜的语气,那副故作矜持的模样,丁文活了两辈子,哪能看不出来?
这老头子,是铁树开花,焕发第二春了!
而他念叨的“清妍姑娘”,全名可不就是苏清妍!
“我操!”
丁文低声骂了一句,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他光顾着处理冥骨长老这个“烧火的”,却忘了,那口“锅”里,正炖着他老爹的夕阳红!
枯骨教那帮杂碎,要拿苏清妍当阵眼,唤醒什么上古妖魔“蜚”。这要是真让他们得逞了,苏清妍必死无疑。
苏清妍要是死了,他爹的第二春,岂不是还没开始,就直接凋谢了?
一想到丁守诚可能要因此消沉下去,以后再也没心思拿着戒尺追着自己背书,丁文心里就一阵烦躁。
他倒不是怕挨打,而是习惯了。家里没个鸡飞狗-狗跳的声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妈的,这帮不长眼的,动谁不好,动我未来后妈?”
丁文的眼神,冷了下来。
原本,他以为把冥骨长老解决了,剩下的烂摊子丢给镇妖司那帮人,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继续过杀猪卖肉的安生日子。
现在看来,不行。
钱伯方那帮人,效率太慢了。等他们按部就班,把全城翻个底朝天,黄花菜都凉了。
这件事,必须他亲自出手,斩草除根。
他不能让他爹的晚年幸福,断送在一帮邪教徒手里。
丁文从床上一跃而下,动作干脆利落。
“呜……”
角落里,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哼唧。金条翻了个身,四脚朝天,睡得口水直流,嘴里还嘟囔着什么“鸡腿……别跑……”。
丁文瞥了它一眼,没叫醒它。
对付几个藏头露尾的杂碎,还用不着带上这条只会喊“666”的狗。
他心念一动,刚刚融合升级的【鬼夜行】悄然发动。
他的身形,仿佛融入了房间的阴影之中,气息在一瞬间变得若有若无。他推开窗户,整个人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飘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里。
他走后不久,金条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它猛地睁开眼,那双狗眼里,哪有半分睡意,全是机灵和清醒。它一个翻身爬起来,跑到窗边,伸出狗头朝外望了望,夜色深沉,早已没了主人的踪影。
“啧啧,主人这又是去干大事了啊。”金条咂了咂嘴,狗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思索表情,“看他刚才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杀气腾得,比上次去王屠户家抢生意还重。不行,小的必须得跟去看看,万一有需要小的骂阵立功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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