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城正在缓慢地复苏。
虽然城中处处是残垣断壁,街上行人寥寥,每个人的脸上都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悲戚与茫然,但终究,活下来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
城主府颁布了新的政令,招募人手,清理废墟,修补城墙。李玄贞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工作热情,投入到了城市的重建之中。他知道,那位州牧大人在等,在看。他更知道,那位隐于市井的神仙,也在看。他必须表现出足够的能力与价值。
而整个白羽城,最诡异的地方,莫过于南城的那条小巷。
这里,没有被列为禁区,却比任何禁区都要安静。
巷子口,每天都有百姓自发地前来,远远地对着那间挂着“歇业,勿扰”木牌的肉铺,或躬身,或跪拜,然后又悄悄离去。他们不敢靠近,不敢喧哗,仿佛那是一座供奉着神只的庙宇。
那块由神仙亲手写下,亲手钉上去的木牌,已经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圣物”。甚至有几个侥幸活下来的读书人,每日都会来此观摩,试图从那潦草的字迹中,参悟出什么大道真意。
丁家小院内,对此一无所知。
或者说,丁文懒得知晓。
对他而言,只要没人来打扰他睡觉,外面变成什么样,都与他无关。
此刻,他正享受着午后最惬意的时光。丁守诚在书房里,对着那支“圣贤笔”爱不释手,时而练字,时而诵读,周身浩然正气涌动,隐隐有金光透出窗棂。金条则四仰八叉地躺在丁文的摇椅旁,肚皮晒得暖洋洋的,嘴里还吧唧着,像是在回味早上那根肉骨头的滋味。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而安详。
然而,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却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白羽城。
鬼影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他避开了城门口的守卫,沿着断壁的阴影,穿梭在废弃的街巷。他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光线最黯淡的角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很快就找到了枯骨教分舵的废墟。
这里早已被城主府的人清理过,但空气中,那股属于“蜚”死亡后残留的“死兆煞”,对于他这种专精此道的追踪者而言,依旧如同黑夜中的篝火般醒目。
鬼影蹲下身,伸出苍白的手指,在焦黑的地面上轻轻捻过。
一缕微不可见的黑气,缠绕上他的指尖。
他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感受到了。那股黑气之中,除了蜚的死兆煞之外,还夹杂着另外一种……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的气息。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凌驾于一切法则之上的,“终结”的气息。霸道,纯粹,不讲任何道理。仿佛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解构与抹杀。
“是那种煞气……”鬼影的喉咙里,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他曾在教中最古老的典籍上,看到过关于这种禁忌力量的描述。那是传说中,连神只都能屠戮的,最本源的毁灭之力。
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难道,出手的是某位从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老怪物?
鬼影的心,沉了下去。他第一次,对教主交代的这个任务,感到了棘手。但枯骨教的教规森严,完不成任务的下场,比死更可怕。
他压下心中的惊骇,闭上眼睛,仔细地感知着那缕屠神煞的流向。
很淡,几乎已经消散。
但对于他而言,足够了。
就像一条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鬼影的身形再次融入阴影,循着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开始在城中穿行。
他很谨慎,速度并不快。每到一处,他都会停下来,仔细分辨气息的浓淡与方向。
气息,最终将他引向了南城。
引向了那条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小巷。
当他看到巷子口那些对着一间破败肉铺叩拜的凡人时,鬼影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那股让他心悸的屠神煞的源头,就在那间肉铺里。
可是……这场景,太奇怪了。
一个能释放出屠神煞的恐怖存在,会住在一个如此破败的,凡人的肉铺里?还引来这么多凡人像拜神一样叩拜?
事出反常必有妖。
鬼影没有贸然靠近。他绕了一个大圈,潜伏到了肉铺后方的一处废弃民宅的屋顶上。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将整个丁家小院,尽收眼底。
他屏住呼吸,将自身的气息,与周围的环境,彻底融为一体。他就像一块石头,一片瓦砾,静静地,窥探着。
院子里,很普通。
一个穿着长衫的老头,在书房里念念有词。
一个年轻人,躺在摇椅上,睡得正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一条……黄狗,趴在地上,睡得更香,还时不时抽动一下腿,像是在做什么追兔子的美梦。
这……就是屠神煞的源头?
鬼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谬。
他仔细地观察着。那个老头,身上倒是有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中正平和,像是某种刚入门的儒家修士,撑死也就三阶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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