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孔希文依旧闭目而立。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但那微微颤抖的袖口,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能感觉到,院子里那股正在成型的道韵,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凌驾于法则之上的“道”。他苦求三百年,耗尽心血,推演天机,才模糊地感知到,自己的成圣机缘,就在这白羽城中,与“生死”有关。
他本以为,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或是一次九死一生的历练。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机缘,竟然,真的是一碗汤。
而且,看这架势,这碗汤的品阶,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得多。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坚如磐石的儒道根基,都在渴望着,臣服于那股道韵。
丁守诚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厨房里儿子的背影,又看了看紧闭的院门。
他知道,门外站着的,是自己一生的偶像。而厨房里的,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进了厨房。
“文儿。”他走到丁文身边,声音有些干涩。
丁文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注意力全在锅里。汤色,已经从清澈,开始向一种混沌的,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的色彩转变。
“门外……是孔圣当面。”丁守诚艰难地说道。
“知道。”丁文的回答,依旧平静。
“他……他为何而来?”
“来喝汤。”
丁守诚沉默了。他看着锅里那玄奥莫测的景象,再想起门外那位儒道圣贤恭敬等待的姿态,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这汤……是给他做的?”
丁文搅动木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终于回过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那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想什么呢?爹。”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这汤,是给你做的。”
丁守诚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你不是一直念叨,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考了一辈子功名,连个举人都没中,心有不甘吗?”丁文转回头,继续搅动着锅里的汤,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猪肉的价钱。“喝了这碗汤,别说举人,你想去考状元,都够了。”
丁守诚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一生的遗憾,他一生的执念,在他儿子口中,就只是一碗汤能解决的事。而门外那位他敬仰了一辈子的儒道圣贤,此刻,却像一个等着领赏的下人,在安静地,等着他儿子,把给他准备的“洗澡水”煮好。
这世间的道理,到底是怎么了?丁守诚看着儿子那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可能,真的,还没有儿子手里的那把屠刀,更接近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里,有他几十年的执着,有他刚刚崩塌的世界观,也有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
罢了,罢了。他不再去想那些“大道理”,只是默默地,走到一旁,拿起一个干净的碗,用布,仔细地擦拭着。既然儿子说了,这汤是给他的。那他,就等着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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