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迎仙居后院的上房内,灯火通明。
与城主府那压抑肃杀的气氛不同,这里显得格外安宁。
丁守诚坐在桌边,就着灯火,细细擦拭着他那本视若性命的《春秋》书卷。
今夜之事,对他冲击甚大。他一生信奉的“以理服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若非儿子镇住了场面,他那番大道理,换来的只会是刀剑。这让他坚守了一辈子的信念,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但也让他看到了另一种“道”的可能。
金条则四仰八叉地躺在柔软的地毯上,肚皮滚圆,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顺来的鸡腿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鸿门宴的菜也不怎么样嘛,还没我挑的烧鹅好吃……那个城主,看着挺有钱的,品味真差……”
丁文正在收拾一个包裹。那是城主赵匡派人连夜送来的“赔礼”,里面除了那辆奢华马车,还有大量的灵石、珍稀药材,以及几本看起来颇为不凡的功法秘籍。
他对此兴趣缺缺,只是将灵石收了起来,准备当路上的盘缠,其余的东西,随手丢在一边。
唯有慕寒嫣,静静地立在窗前,望着窗外那一轮清冷的明月,久久无言。
她已经换下了一身染血的白衣。客栈的伙计送来了一套干净的女子衣衫,是一袭淡紫色的长裙。
或许是尺寸不太合身,裙子的领口有些低,露出了她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和精致分明的锁骨。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清冷的气质,镀上了一层朦胧而柔媚的光晕。
她不再是那个只有冰冷剑意的瑶光派叛徒,更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下仙子,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化不开的清愁与迷茫。
“在想什么?”
丁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慕寒嫣回过神,转过身来。看到丁文,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领口,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这在她冰封的生命中,是极其罕见的景象。
“我在想,这一切,都像一场梦。”她轻声说道,“几个时辰前,我还是天下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现在,通州城主却要亲自为我正名。”
“那不是梦。”丁文将一瓶丹药扔给她,“这是赵匡送来的‘九转还魂丹’,疗伤圣品。你的剑心裂痕虽然弥合,但本源依旧有亏,这个正好能用上。还有,你的剑断了,我从古籍上看过瑶光剑派有一门‘以心为剑’的法门,威力不比灵剑差,你可以试试。”
慕寒嫣接过丹药,入手温润,丹香扑鼻。她看着丁文,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情绪翻涌。
他不仅解决了她的危机,甚至连她后续的修行之路,都替她想好了。这个男人,心思缜密,行事霸道,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体贴。
“为什么……要帮我?”她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他们萍水相逢,她想不通,丁文如此大费周章的理由。
丁文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地说道:“因为你挡了我的路。不把你这个麻烦解决了,我们去神都的路上,会很吵。”
这个理由,很强大,很“丁文”。
慕寒嫣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房间内的宁静。
“谁?”金条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警惕地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焦急万分,却又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敢问……敢问那位能一言断生死,一语判乾坤的丁前辈,可住在此处?”
丁文和丁守诚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麻烦,果然是会自己找上门的。
城主府那一夜,丁文“一言断宝,坐论生死”的事迹,经过那些赴宴宾客的添油加醋,早已化作无数个版本,在通州城的上层圈子里疯狂流传。
他不再是那个吓退青城派的“魔道巨擘”,而是成了一位能洞察天机,勘破本源,游戏人间的“在世仙人”。
这种名声,比“魔头”的名声,更加麻烦。因为它吸引来的,不再是喊打喊杀的敌人,而是各种各样的“祈求者”。
丁文示意金条去开门。
门开后,一个身穿锦袍,体态富贵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气息沉稳的护卫。
那男人一进门,看清丁文的模样,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仙人!求仙人救救小女!求仙人救命啊!”
这人是通州首富,姓钱,名万贯。他平日里结交的修士不知凡几,可他女儿得的怪病,却无人能解。
“我女儿半年前突然昏迷不醒,日渐消瘦。请遍了名医,也找了无数高人,都说她神魂无损,肉身无碍,只是不知为何,生命精气在不断流逝,如同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吸走了一样。如今,已是油尽灯枯,命悬一线!”钱万贯哭嚎着,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只要仙人能救小女,这些都是您的!不够的话,我钱家愿倾尽所有,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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