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车厢内,气氛比外面还要安静。
丁守诚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张饱读诗书的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儿子是谁,刚才发生了什么”的哲学三问。
他活了六十多年,见过的最激烈的场面,就是乡试时,两个考生为了一个考棚的位置打了起来。
而刚才,他亲眼目睹了仙人斗法,以及自家儿子,用一把杀猪刀,把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仙人,吓得跪地不起。
这个世界,对他这个老秀才来说,实在是太魔幻了。
他颤抖着嘴唇,想说点什么,比如“文儿你又闯祸了”,或者“我们快跑吧”,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一团被塞满了棉花的浆糊。
金条则是兴奋地在丁文脚边蹭来蹭去,尾巴摇得像个风车:“主人威武!主人霸气!一刀在手,天下我有!那小子刚才肯定吓尿了!就该让他尝尝主人的‘庖丁解牛’神功!”
慕寒嫣坐在角落,一双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丁文。
她没有说话,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翻涌着比钱塘江大潮还要汹涌的波澜。
刚才那一幕,对她的冲击,远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大。
那不是一场战斗,那是一场审判。
丁文甚至没有出手,他只是亮出了自己的“道”,就让一个五阶后期的剑道天才,道心崩溃,剑毁人废。
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才是真正的强大,一种凌驾于一切技巧和力量之上的,绝对的掌控力。
她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追求的所谓剑道,在丁文面前,是何等的幼稚可笑。她以为的斩断七情六欲,心如止水,不过是逃避。而丁文,身处红尘,手持屠刀,却有着比任何人都要通透、都要坚定的道。
他的道,就是生活本身。
“你……你那是什么刀法?”终于,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丁文正闭目养神,听到问话,眼皮都没抬一下:“杀猪的刀法,练久了,自然就熟了。”
慕寒嫣:“……”
这个回答,让她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但她知道,丁文没有说谎。或许,在他看来,杀猪,杀妖,杀人,乃至斩断那所谓的剑气,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解构,然后,分割。
她看着丁文那张在车厢晃动中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心中那根名为倾慕的弦,被重重地拨动了一下。
这个男人,是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每一页,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车队外,张谦和李虎赶着车,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终于明白,自家统领为什么会那么干脆地认怂了。
那已经不是实力差距的问题了,那是生命层次的碾压。
刚才丁文亮出杀猪刀的那一刻,他们两个身为六阶武修,隔着这么远,都感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仿佛自己成了被铁链拴在屠宰场石柱上的牲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屠夫磨刀霍霍。
这一刻,他们心中最后那点属于玄甲卫精锐的骄傲,彻底烟消云散。
给这样的人物当仆人,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韩山策马与车厢并行,脸色凝重。他看了一眼车厢,压低声音道:“丁公子,你这次,算是把太乙剑宗彻底得罪死了。
赵飞杨是林清玄最疼爱的关门弟子,被你这么一吓,道心尽毁,这辈子恐怕都废了。林清玄虽然当场不敢发作,但等到了天断山脉,与其他宗门高手汇合,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车厢里,传来丁文懒洋洋的声音:“哦,那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聚在一起,方便我一锅端。”
韩山:“……”
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还是白混了。跟这位爷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识趣地闭上了嘴,开始思考,待会儿见到自家大统领留下的暗桩时,该如何措辞,来形容自己身边这位……新“同伴”。
经过了这场风波,接下来的路程,再无人敢来打扰。所有看到这支古怪车队的修士,都远远地避开,仿佛在躲避瘟神。
三日后,一座连绵不绝,如同巨龙般横亘在天地之间的雄伟山脉,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便是天断山脉。
山脉上空,黑云压顶,魔气翻涌,即便隔着百里,都能感受到那股让人心悸的压抑气息。
整片天空,都因为这山脉的存在,而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正常的青天白日,另一半,则是永恒的昏暗与不祥。
而在天断山脉的脚下,一座巨大无比的,由无数帐篷、木屋、楼阁组成的临时城市,拔地而起,延绵数十里。
这里,就是此次天魔秘境开启的聚集地——镇魔城。
车队驶入城中,仿佛一滴水汇入了嘈杂的海洋。
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身穿各色服饰的修士川流不息。有身着统一道袍,气息强大的宗门弟子;有三五成群,眼神警惕的散修;有浑身笼罩在黑袍里,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魔道妖人;还有大量嗅到商机的商贩,在路边摆着地摊,大声吆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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