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心城往西三百里,是被风沙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妖域边境。没有青砖黛瓦的遮蔽,没有灵脉泉水的滋养,只有无边无际的荒漠铺展开来,像一块被岁月磨旧的赭色画布。风裹着沙砾,尖啸着掠过,打在玄色劲装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无数细针在刺探。正午的日头悬在半空,却没半点暖意,光线下浮着一层浑浊的沙雾,连呼吸都要带着小心翼翼——稍不留意,沙尘就会钻进喉咙,刮得人胸口发疼。
沈逸尘勒住青骢马的缰绳,指尖在冰凉的皮革上轻轻摩挲。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沙地上刨出浅坑,扬起的细沙落在他靴边,很快又被风卷走。他抬手拢了拢被风沙吹乱的鬓发,露出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沉凝,腰间悬着的青鸾剑穗被沙粒磨得有些毛糙,却依旧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身后跟着的十个陵光阁弟子,是李长老特意“指派”的,说是协助剿妖,实则个个眼神警惕,像盯猎物似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少主,前头就是玄门的边境据点了。”队伍末尾的弟子催马上前,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三天的路程,他们在风沙里颠簸,干粮早就被沙尘浸得发苦,连水囊里的水都飘着一层细沙,没人还有来时的锐气。
沈逸尘抬眼望去,几间土坯房孤零零地立在荒漠中央,像被遗弃的孤舟。屋顶铺着的茅草早已枯黄,被风沙掀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椽子;墙面上布满了龟裂的纹路,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随时都可能在狂风中坍塌。据点门口插着的玄门旗帜,旗面破了好几个大洞,只剩下“玄门”二字还勉强能辨认,在风里有气无力地飘着,像是在苟延残喘。
他催马向前,刚到门口,就见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修士迎了上来。这人约莫四十岁,脸上满是风霜,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得渗着血丝,见到沈逸尘,赶紧躬身行礼,动作有些僵硬——显然是在边境待久了,连礼数都生疏了。“属下见过沈少主!盟主三天前就传了信,说您会来主持剿妖事宜,属下……属下备了点茶水,您快进屋歇脚。”
沈逸尘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后的弟子,跟着修士走进土坯房。屋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地面是夯实的黄土,踩上去扬起细尘;墙角堆着几袋粮食,袋子上爬满了虫蛀的孔洞;中间摆着一张缺了腿的木桌,用几块石头垫着才勉强平稳,桌上放着一个豁口的粗瓷茶壶,里面的茶水浑浊不堪,飘着几粒沙尘,一看就放了不少时日。
“少主,您别嫌弃。”修士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窘迫,“这边境苦,能有口热水就不错了。最近妖域那边旱得厉害,不少妖民偷偷越境,想往玄心城讨口饭吃。盟主下令要抓,可……可这些都是老弱妇孺,实在下不去手啊。”
沈逸尘端起茶壶,指尖触到冰凉的壶身,他抿了一口茶水,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混着沙尘的粗糙感,却让他瞬间清醒。他放下茶壶,目光落在修士布满血丝的眼睛上:“最近越境的妖民有多少?都往哪个方向去了?”
“约莫二十来个,都是往东边走,想绕开玄门的关卡,从西南角进玄心城。”修士压低声音,凑近沈逸尘,“少主,这些妖民真的可怜,有的孩子才三四岁,跟着大人走了几天几夜,连口饱饭都没吃过。您……您能不能手下留情?”
沈逸尘心里一动。李长老所谓的“剿妖”,不过是想把妖域子民赶尽杀绝,好让他独占灵心泉时没有后顾之忧。他点了点头,对修士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有消息我再叫你。”
修士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屋门,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他从沈逸尘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同于李长老的温度。
沈逸尘走到窗边,撩起破旧的窗纸,看向外面的荒漠。风沙还在刮着,远处的沙丘此起彼伏,像一头头沉睡的巨兽。他从袖袍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是用灵脉泉水浸泡过的,不怕风沙侵蚀;上面的字是他昨晚写的,用的是特制的墨汁,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看清——“盟主李贼,私藏灵心泉,屠戮玄门忠良,滥杀妖域子民。若想活命,速往废灵谷,自有生路。”
他将纸条折成小块,塞进腰带里,又对身后的弟子说:“你们在屋里等着,我去周围巡查一圈,若发现妖民踪迹,立刻回来报信。”
“少主,我们跟您一起去!”领头的弟子赶紧说道,眼神里满是警惕——李长老早就吩咐过,绝不能让沈逸尘单独行动。
沈逸尘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必。边境地形复杂,人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你们留在据点看好马匹和行李,我半个时辰就回来。”
弟子还想争辩,却被沈逸尘眼底的锐利震慑住了,只能低下头:“是,少主。”
沈逸尘转身走出土坯房,将青鸾剑的剑鞘紧了紧,快步走进荒漠。风沙打在脸上,疼得他眯起眼睛,他凭着记忆往东边走——修士说过,妖民都往东边去了。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风里突然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混着沙哑的安慰声,从前面的沙丘后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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