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将玄心城的血腥与喧嚣轻轻覆盖。问心宗旧址的山谷中，篝火已燃至尾声，只剩下点点火星在黑暗中跳跃，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白日里的训练与部署耗尽了众人的力气，此刻大多已沉沉睡去，唯有守夜的弟子紧握武器，警惕地注视着山谷入口——那里的草木还残留着白日厮杀的痕迹，断裂的箭矢与暗红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触目惊心的冷光。
谢昭言独自坐在山谷最高处的巨石上，玄色长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衣摆沾染的草叶与尘土，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白。他手中紧握着破妄镜，镜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稍稍抚平了几分连日来的焦躁。
白日里广场上的遭遇战仍在脑海中清晰浮现。狐千机带领小队奇袭军械库，虽成功夺取了一批制式长剑与防御法器，却因一名半妖弟子的疏忽，暴露了撤离路线。魏坤的追兵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是他的心腹大将赵烈——那名修炼了邪器之力的修士，招式狠辣，周身黑气缭绕，若不是谢昭言及时催动破妄镜的金光牵制，林月布置的迷踪阵恐怕早已被破。最终他们虽击退了追兵，却付出了三名年轻半妖弟子殒命的代价，其中最小的那个，不过才十二岁，临死前还紧握着小念赠予的青鸾花布片。
“魏坤的势力，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棘手。”谢昭言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摩挲着破妄镜的边缘。镜面上依旧泛着微弱的蓝光，那是他与沈逸尘之间羁绊的证明，却始终没有传来更明确的讯息。他不知道沈逸尘在青鸾谷的力量融合是否顺利，也不知道那场突如其来的邪祟袭击是否会对他造成影响——青禾长老传来的最后一缕灵力波动中，分明带着邪祟的腥腐气。
自从那日在广场上感受到那股一闪而逝的青鸾之力后，他心中的期盼便愈发强烈，却也愈发不安。他怕沈逸尘还未完全掌控凌渊的力量便强行赶来，更怕他在穿越忘川泽时遭遇魏坤布下的暗哨。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紧紧包裹，让他难以入眠。
就在这时，山谷下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谢昭言警惕地转头望去，只见狐千机提着一盏竹骨灯笼，缓步走了上来。他白色的长袍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琥珀色的眼眸在灯笼红光的映照下，透着几分深邃。走到巨石旁，他先是俯身拨开了石缝中一朵沾着露水的蒲公英，动作轻柔，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谢公子还没休息？”狐千机坐下，将灯笼放在两人中间，微弱的光芒驱散了些许寒意，“今日若不是你用破妄镜的金光震退赵烈，我们恐怕要折损更多人手。那赵烈的邪器之力已初具规模，寻常修士根本抵挡不住。”
“狐先生客气了。”谢昭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山谷下方那几座新堆的土坟上，“可惜了那些孩子，他们本不该卷入这场纷争。”
“他们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而死。”狐千机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风干的糕点，“这是小念特意为你留的，她说你今日只吃了几口干粮。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推翻魏坤，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有价值。”
谢昭言接过糕点，指尖传来淡淡的麦香，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他抬头望向青鸾谷的方向，夜空深邃，繁星点点，却看不到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
“沈公子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狐千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问道。
“嗯。”谢昭言握紧破妄镜，“只有这微弱的蓝光，证明他还平安。”
“谢公子不必太过忧心。”狐千机说道，“我狐族对气息的感应最为敏锐。那日在广场上，我除了感受到赵烈的黑气，还察觉到一股纯粹的青鸾之力——那力量比沈公子觉醒时强盛数倍，且带着凌渊族长的凛然正气，只是尚未完全稳固，才一闪而逝。我想，沈公子的融合已近尾声，只是在压制体内残存的邪祟余毒。”
谢昭言心中一动，狐千机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他焦躁的心情稍稍平复。他再次看向破妄镜，镜面上的蓝光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些，像是在回应着这个猜测。
“希望如此。”谢昭言轻声说道，“方才收到暗探回报，魏坤已经下令，三日内必须抓到我，要在祭祀邪器前当众处决，以儆效尤。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此事我已得知。”狐千机的脸色变得凝重，“魏坤不仅调动了全城的‘镇妖卫’，还联合了玄门中依附他的几个长老，甚至放出消息，凡是提供你下落者，赏黄金万两；活捉你的，直接封为玄门副盟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接下来几日，我们的处境会愈发艰难——方才我已让弟子加固了山谷的隐蔽阵法，同时遣人联络城中那些曾受过沈公子恩惠的商户，希望能借助他们的力量传递消息。”
谢昭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魏坤倒是迫不及待要除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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