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无声地打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戴着墨镜的平头男人利落地跳下车。他身材精悍,动作带着训练有素的利落感。男人面无表情,目光透过墨镜在李守兔身上扫了一圈,带着审视的意味,然后微微侧身,拉开后座车门,只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请。”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询问。一种无形的、冰冷的距离感瞬间将李守兔包围。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机油味的冷空气,弯腰钻进车里。车内空间宽敞,真皮座椅散发出淡淡的新车气味,空调暖风开得很足,与车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司机位上也坐着一个同样装束、同样沉默的男人。
越野车引擎再次低沉地轰鸣起来,平稳地掉头,沿着来路疾驰而去,扬起一路烟尘。车内异常安静,只有轮胎碾压路面的沙沙声和空调微弱的气流声。李守兔靠在柔软的真皮椅背上,身体却绷得像块石头。他透过深色的车窗膜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荒凉山景,那些枯黄的草甸、裸露的岩石、低矮破败的土房,都像是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灰色滤镜。
车开了很久,久到李守兔以为要直接开出三花市。终于,在一个远离喧嚣市区、依山傍水、环境极其清幽的地方,车子驶入了一个守卫森严、环境雅致得如同公园的大院。在一栋低调但气派的灰色小楼前,越野车无声地停下。
平头男人先下车,再次为李守兔拉开车门。“到了。”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像机器发出的指令。
李守兔下车,双脚踩在平整如镜、一尘不染的水磨石地面上,有些不真实感。他跟着平头男人走进小楼,穿过铺着厚地毯、光线柔和的走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消毒水和昂贵木料混合的、难以形容的味道。偶尔有穿着白大褂、步履轻盈的医护人员匆匆走过,眼神都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平静和疏离。
最终,他被带到走廊尽头一间宽敞的病房外。平头男人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进。”
推开门,病房里明亮而安静。晓雯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她看到李守兔,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真诚而感激的笑容:“李大哥!你来了!”
而窗边,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深灰色羊绒衫的男人。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
李守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瞬间忘了跳动。
这张脸…这张时常出现在三花市本地新闻联播里的脸!沉稳,威严,即使此刻穿着家常的羊绒衫,那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也扑面而来,像一堵无形的墙,让这间宽敞的病房都显得逼仄起来。
三花市市委书记,陶野!
陶野的目光落在李守兔身上,那眼神平静,却像带着穿透力极强的X光,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没有明显的审视,却让李守兔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里里外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那目光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仿佛李守兔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需要被评估的“事件”。
“陶叔叔,这就是昨天救了我的李守兔大哥!”晓雯的声音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几秒钟沉默。
陶野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朝李守兔走了两步,主动伸出了手。“小李同志,你好。”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惯常的沉稳节奏,“我是晓雯的爸爸朋友陶野。昨天的事,太感谢你了!多亏你及时援手,晓雯才捡回一条命。”
他的手宽厚、干燥、温暖,握手的力度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李守兔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粗糙、冰凉的手,与之相握。那瞬间的触感对比异常鲜明,仿佛握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象征权力和地位的、温润而坚硬的玉石。
“陶…陶书记,您好。应…应该的。”李守兔喉咙发干,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嘶哑。他努力想挤出点笑容,但脸部肌肉僵硬得如同冻土。
“快坐。”陶野松开手,指了指病床旁边的沙发,自己也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放松却依旧挺拔,“晓雯都跟我说了,情况非常危急。你当时不顾自身危险,临危不乱,处置得非常得当,是真正的见义勇为。”他顿了顿,目光温和地看着李守兔,语气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关切,“听说你是市局下派到山洼村的驻村干部?那里条件很艰苦啊,刚去还习惯吗?”
李守兔半边屁股挨着沙发边缘,腰背挺得笔直,像个接受首长检阅的新兵。“还…还行,村里王支书他们挺照顾的。”他含糊地应着,心里警铃大作。这位陶书记,绝不仅仅是表达感谢这么简单。
果然,寒暄几句后,陶振邦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份量:“小李同志,你救了晓雯,就是我们家的恩人。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李守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你现在在山洼村工作,又是公安系统的同志。我作为长辈,也作为市里的领导,想听听你对山洼村,特别是后山那片集体林地现状的真实看法?村里情况复杂吗?村民和外界,比如一些投资公司,关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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