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堆满了这三天积压的文件。郝木峰随手翻开一份,是人事调动审批表,李守兔的名字赫然在列——从宣传科调到了档案室。郝木峰皱起眉头,他不记得自己批过这份文件。
正疑惑间,办公室门被敲响。明瑶菲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主任,您...还好吧?明瑶菲小心翼翼地问,把茶放在桌上。
郝木峰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配合纪委调查,正常工作。
明瑶菲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那就好。对了,李守兔的调动是科长直接找分管副局长批的,说是...说是您之前同意的。
郝木峰心里一沉。这是趁他不在,有人开始动手了。李守兔虽然只是个普通科员,但毕竟曾经是他的眼中钉,现在他被调查,下面的人就开始站队了。
我知道了。郝木峰摆摆手,你先去忙吧。
明瑶菲离开后,郝木峰拿起茶杯,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放下杯子,打开电脑,登录内部系统。一条未读通知跳出来——下周一的党委会,议题之一是研究部分干部岗位调整建议。
郝木峰的心沉到了谷底。按照惯例,这种人事调整都会事先征求他这个政治部主任的意见,但现在他直接被跳过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中午,郝木峰没有去食堂,而是让明瑶菲帮他带了一份盒饭。他不想面对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吃完饭,他决定去档案室看看李守兔。在这个人人避他如蛇蝎的时候,也许只有那个曾经被他打压的农村人,才能给他一点真实的反馈。
档案室在办公楼最偏僻的角落,走廊尽头连灯光都昏暗了几分。郝木峰推开门,看到李守兔正坐在一堆文件中间,专注地整理着什么。听到动静,李守兔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郝主任。李守兔站起身,不卑不亢地打招呼。
郝木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环顾四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堆满了积灰的档案盒,唯一的窗户还被书架挡住了大半,阳光只能艰难地挤进来几缕。
习惯吗?郝木峰干巴巴地问。
李守兔笑了笑:挺好的,清净。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郝木峰突然意识到,他来这里的举动有多么可笑。他指望什么?指望这个被他打压多年的下属安慰他?还是指望通过对比李守兔的处境来获得一点可怜的优越感?
麦力栽了。郝木峰突兀地说,纪委认定我只是证人。
李守兔点点头:我听说了。
你...是不是很高兴?郝木峰盯着李守兔的眼睛,你和麦力有过节,现在他进去了;你也恨我,现在我...
郝主任,李守兔打断他,我从来没恨过任何人。我只是...想做正确的事。
郝木峰愣住了。他以为会看到幸灾乐祸,或者假惺惺的同情,但李守兔眼中只有平静,那种经历过风雨后的淡然。
正确的事...郝木峰喃喃重复,突然感到一阵羞愧。他想起这些年为了往上爬做过的那些事,打压异己,收受好处,甚至对李守兔的妻子姚娜的死亡也负有间接责任...
我该回去了。郝木峰仓促地说,转身走向门口。
郝主任。李守兔叫住他,无论发生什么,日子总要过下去。
郝木峰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档案室。走廊里,他摸出手机,拨通了李雪的电话。
我决定辞职。他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李雪冷笑一声:随你便。既然你决定辞职,说明这次对你有一定触动。你别辞职了,我舅舅给你保住了。不要再折腾了。
挂断电话,郝木峰长舒一口气,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也许,这是他能为自己的良心做的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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