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街角卷过,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晏玖裸露的手臂,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那触感如同多年前祠堂门前飘落的纸灰,轻而冷。
她站在原地,黑色长裙被风撩起一角,布料摩擦着小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耳机里系统的嘀嘀声持续不断,像是某种倒计时的脉搏,每一声都精准地敲在太阳穴上。
她盯着手机屏幕,那张碎花裙女孩的笑脸依旧明媚得刺眼——栀子花小姐姐正对着镜头调整妆容,指尖轻抚鬓角,眼角的小痣随着笑容微微颤动,语气轻快:“今天是他爸妈第一次见我,我可不能出错呀~”评论区一片祝福,“甜死我了!”“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祝你们白头偕老!”
晏玖却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仿佛有冰针沿着骨缝缓缓推进。
系统界面浮现在视野中央,猩红数字冷酷跳动:98小时17分。
死亡概率纹丝不动——99.9%。
命格分析栏自动展开:【烂桃花入命,情劫化煞,三日内必殒于亲密接触后】。
而“亲密接触”的判定时间,就在今晚十一点半,地点标注为城东某私人会所包厢。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缕白雾,转瞬消散。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迅速翻到对方最新动态。
十分钟前发布的定位视频,背景已是地铁站出口,她拎着小包,冲镜头比了个心:“出发啦!他来接我~”
已经出门了。
晏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留下一道浅白的月牙印。
以往她从不主动干涉客户命运,生死有命,棺材只卖给将死之人。
可这一次……她看着那个笑得毫无防备的女孩,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曾这样笑着站在祠堂门口,手里攥着家书,等着一句“回来就好”。
那颗痣的位置,竟和阿阮生前一模一样。
记忆骤然撕裂——十六岁那年雨夜,她站在祠堂门前,红绳缠在腕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冰冷刺骨。
门始终没开。
第二天清晨,她在河边找到了漂走的请柬,和妹妹冰冷的身体。
这一次,我不想再听一次“来不及”。
食指轻点,她在那条视频下留下一行字:
“切勿轻尝爱情苦,珍爱生命,远离男友。”
发送成功。
三秒后,评论被淹没在上百条“哈哈哈楼歪了”“又来拉生意?”“慢走不送殡葬馆今日特价?”之中。
有人截图发到弹幕池,刷起“预言家上线”,还有人艾特她账号调侃:“姐姐你也找个男朋友吧,别天天盼着别人死。”更有个ID叫“社会你彪哥”的主播直接开了转播,边笑边说:“家人们看看,这就是现实版乌鸦嘴,谁谈恋爱她都要咒一遍。”
晏玖静静看着这些喧嚣,眼神没有波动,可耳根却悄然泛红。
不是愤怒,是焦灼。
她向来冷漠,也习惯被人误解。
可此刻,她竟罕见地希望有人能信一次她说的话。
哪怕只是一个陌生人,停下脚步,多问一句,或许就能改写结局。
但她知道不会。
世人总以为危险来自黑暗角落,却不知最致命的陷阱,往往披着温柔的光。
一束花、一顿饭、一句“我对你负责”,就能让人一步步走进坟墓。
而真正的死亡预告,从来不会用惊悚的方式登场——它就藏在一条无人在意的评论里,在一个被嘲笑的名字背后。
她收回手机,抬步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
老陈见状推开车门:“老板,回馆?”
“先不动。”她拉开车门坐进后排,顺手打开直播平台,车内皮革的冷硬触感透过裙摆渗入肌肤。
手指悬在“发起连麦请求”按钮上方,迟迟未落。
栀子花小姐姐的直播间还在开着,画面晃动,显然是边走边拍。
她坐在一辆豪车后座,窗外流光掠影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他说他爸爸很喜欢我这种清纯型,妈妈也答应给我准备聘礼……我觉得,这次是真的要定下来了。”弹幕疯狂刷着“羡慕哭了”“神仙男友”“马上脱单预警”。
晏玖盯着那一屏热闹,忽然低声笑了下,笑声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她什么时候开始,也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感到……不忍?
或许是因为那朵栀子花太像小时候院里的那一株,洁白,无害,却最容易在暴雨夜里凋零。
又或许,是她终于意识到,有些死亡本可以避免,如果有人愿意提前说一句真话。
手机屏幕映着她清冷的脸,眸光渐沉。
那些嘲讽的声音还在耳边嗡鸣,可她已不再理会。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落下,敲击屏幕——
那一瞬,风静了下来。
晏玖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瞬,像刀锋抵住命运的咽喉。
风从街角卷过,掀动她裙摆的一角,也吹熄了殡仪馆门口那盏摇晃的纸扎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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