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竟凭空凝出一道血线,从牌阵中心抽出一缕灰雾,雾中隐约浮现一张模糊人脸,扭曲、怨毒,却又藏着一丝……熟悉的轮廓。
指尖触及雾面时,一股陈年血腥与腐木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晏玖盯着那脸,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冷笑:“师兄,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话音落下,她猛咬牙关。
“咔——”
棒棒糖彻底碎裂,糖渣混着血丝从唇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牌阵中央。
那血珠落地刹那,竟发出金属坠地的清响,溅起几点猩红火星。
六张卡牌同时爆燃,黑焰腾起三尺高,火光幽绿,映得她半边脸明半边暗,宛如恶鬼临世。
火焰燃烧时无声无息,却将四周温度骤降至冰点,众人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
江阿孜惊恐后退,苗家夫妇跪地叩首,浑身颤抖。
而晏玖站在火焰中央,缓缓抬起双手,似在拥抱某种即将到来的毁灭。
“你想让我打开那扇门?”她轻声说,声音却穿透夜空,“好啊。但我开门的方式……从来不是顺从。”
她闭眼,再睁。
眸中已无黑白,唯余一片混沌漩涡,仿佛宇宙初开前的虚无。
“我会把你找出来。”她一字一顿,“一根骨头都不剩。”
黑焰熄灭得毫无征兆,如同被谁吹灭的烛火。
余烬打着旋儿升腾,灰雪般洒落在裂开的地砖缝隙间。
风重新流动,带着烧焦纸屑的气息,缓缓卷走方才的杀意。
远处,铁门锈蚀的铰链发出一声呻吟——像是有人推开了它。
紧接着,一阵窸窣声响从浓雾深处传来。
像是脚步,又像是什么东西拖着地面在爬。
雾中几点微弱黄光忽明忽暗,如同野兽的眼睛,又似迷途灯笼。
一个憨厚男声打破了死寂:
“那个……打扰了啊……我是新来的夜班助理,姓黄,叫黄小强。领导说今晚就得搬进来……我就……冒昧来了。”
那声音局促,带着乡音,每个字都拖着轻微的回响,仿佛隔着水幕传来。
他身影渐近,手里牵着一根红绳,另一端拴着四只毛茸茸的黄鼠狼。
它们排成一列,身披手工缝制的花布马甲,红蓝绿黄错落有致,胸前别着小小的姓名牌:“小一”“小二”……最末那只尾巴翘得老高,鼻尖沾了点泥,正好奇地嗅着空气里的焦味。
它们走路极有秩序,四足踏地的节奏竟完全一致,像一支沉默的小军队。
其中一只抬头看了晏玖一眼,眼珠竟是罕见的琥珀金色,瞳孔竖立如蛇。
“哎哟不好意思啊打扰了!”黄小强搓着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算整齐但极真诚的牙,“我是新来的夜班助理,姓黄,叫黄小强。领导说今晚就入住,我就赶紧把老婆孩子还有……呃,宠物们都带来了。”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场景有点离谱,“这个,单位没说不能带吧?”
没人回答。
苗家夫妇还跪在地上,抖得像风中的纸片;江阿孜僵在原地,鬼魂的形态因情绪波动而忽明忽暗;只有晏玖缓缓转过身来,黑焰余烬在她脚边化为灰雪,随风卷散。
她看着这一家五口——不,七口——连同四个穿马甲的小兽,眼神微动,像是看见了一出荒诞剧突然闯入现实裂缝。
但她没笑。
也没有斥责。
只是静静走了过去,在距离黄小强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墨黑封套的红包,递了过去。
“欢迎入职。”声音冷得像井水,动作却一丝不苟。
黄小强愣住:“啊?给我的?可我还没上班……”
“殡仪馆规矩,踏进门就是自己人。”晏玖淡淡道,“收下,压惊。”
那红包入手微沉,边缘烫着暗金符纹,触感竟有些温热,仿佛藏着心跳。
黄小强下意识想推辞,却被妻子黄翠花一把拉住。
她抱着孩子,眼珠飞快打量四周,虽怕得嘴唇发白,却咬牙低声道:“收着!这种地方,礼数比命还重。”
晏玖没再多言,转身指向主楼东侧那扇常年锁闭的阁楼门:“顶楼有三间空房,水电通,床铺干净。钥匙在门后第三块砖缝里。”
“谢谢!太谢谢了!”黄小强连连鞠躬,一家子拖着行李和黄鼠狼就要往里走。
就在他们即将跨过门槛时,晏玖忽然开口:“你们……为何选顶层?”
一家人齐刷刷回头。
黄小强挠头:“下面阴气重呗,我爹以前说过,鬼怕高,越高越清净。我们乡下人都这么讲究。”
晏玖眸光一凝。
鬼怕高?
她指尖微蜷。
百年前封山令残咒刻于脊骨,她比谁都清楚——真正的厉鬼,最爱登高望远,俯瞰生者蝼蚁般的挣扎。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点头,目送那温馨又诡异的一家人消失在楼梯尽头。
四只黄鼠狼蹦跳着上楼,花马甲在昏灯下晃出斑斓光影,爪垫踏在水泥台阶上发出轻柔的哒哒声,竟让这死寂多年的殡仪馆,第一次有了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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