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父摔门而去的刹那,一股阴风穿堂而过,壁灯应声熄灭。
那阵风尚未散去,卷着残存的凉意在人颈间游走,像指尖滑过脊背的寒霜,令人汗毛微竖。
所有人都像被钉在原地——包括晏玖。
她轻轻放下汤碗,瓷勺贴着碗沿划出一道细微的刮响,清脆如骨针轻叩玉石,像是某种隐秘的倒计时,在寂静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热汤的蒸汽拂上面颊,带着一丝姜与菌菇的辛香,却暖不了她心底那一片悄然蔓延的寒雾。
她垂着眼,睫毛在残光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惊涛。
——那摆件架……不对劲。
五行方位暗合九宫飞星,镇纸为金、香炉属火,中间那方不起眼的木托上搁着一只青瓷小杯,看似随意陈列,实则暗藏玄机。
尤其是那杯身朝向东南,恰是“巽位引气”的起手式。
这布局她太熟悉——师父闭关前夜,老道咳着血布阵,说这是“藏龙局”,专为镇压逆命之人而设。
可这里……为何会有?
她的指尖微微蜷起,指甲掐进掌心,用钝痛逼自己清醒。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楚家宴席未散,柳家余怒未平,若她此刻发难,只会打草惊蛇。
更何况,师父失踪三年,线索如沙入海,哪怕只是一丝相似的气息,也值得她按兵不动、伺机而动。
她正欲细看那木托是否对应紫白飞星,忽觉眼角余光一动——
主座方向传来轻微电子音,“咔哒”一声,像是快门启动。
转头望去,只见楚念蹦跳着从主座边跑开,手里举着手机,笑得像只偷到鱼的小猫:“姐叽!让我拍个照嘛~今天我可是要斗音首秀哦!”
没人拦她。
楚爸还在冷眼盯着门外柳父离去的方向,眉峰紧锁,指节无意识敲击扶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楚濋则靠在柱边抿酒,喉结微动,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酒液在杯中晃出琥珀色的微光。
谁也没在意这个素来天真烂漫的小女儿。
直到屏幕亮起,直播间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咦?那个杯子有点眼熟……像是拍卖图录里的仿品?”
“等等……这不是传说中的‘三秋纹’吗?!”(ID:古瓷研究者_某馆员)
“别开玩笑,真品早就失踪百年了。”
(几分钟后)“卧槽!!刚查档案……故宫确实备案过一件‘螭龙青瓷三秋杯’……编号098-A!”
弹幕如潮水般翻涌,起初零星试探,继而爆发成无法遏制的火山。
晏玖的手一顿,汤汁溅出半滴,落在袖口,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触感黏腻,像血渍初凝。
她缓缓抬眼,目光精准锁住镜头里的那只杯子——
通体天青,釉色温润如凝脂,外壁三道浅刻螭龙缠绕而下,每一道鳞片都泛着月光般的幽辉,仿佛有生命在釉下缓缓呼吸。
最奇的是杯身随光线变幻会显出三种不同色调:晨露之嫩绿,正午之澄黄,暮霭之深橙——故称“一器映三秋”。
指尖未曾触及,她却仿佛已感受到那瓷面的冰凉细腻,如触千年寒玉。
这正是古玩界只存在于文献中的至宝,曾有拍卖行开出八亿天价求购真品,结果证实为仿。
业内早有定论:真品若现世,估值不低于五亿,且有市无价。
而现在,它正安静地躺在楚家侧厅的一角,连防尘罩都没有,任由空气中的尘埃无声降落,像一场无人察觉的祭礼。
晏玖的心猛地一沉。
她原本以为楚家不过是地方豪强,靠着地产和政商关系撑场面。
可现在……一件足以震动整个考古界的国宝级文物就这样随意展出,背后意味着什么?
是无知?
还是刻意炫示?
不,不像。
若是炫耀,怎会藏于偏厅?
若是不知其价值,又怎会按风水格局精心布置?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知道这东西重要,但更相信某种力量能护住它,比如……阵法。
她的视线再度掠过那杯,这一次,带着审视与警惕。
“哈哈哈你们瞎叫啥呀?”楚念晃了晃手机,歪头看向镜头,“这破杯子我爸捡回来的,说是老宅翻出来的,能值几个钱呐?”
观众们几乎要哭出来:
“值几个钱?!!你家是穷疯了吧?!”
“那是三秋杯啊!!国家一级文物备案过的!”
“快报警!有人拿国宝当摆设!!”
“考古系学生已泣不成声……”
晏玖忽然低笑了一声。
声音很轻,却让身旁的楚濋微微侧目,酒杯顿在唇边,一滴酒珠顺着杯沿滑落,砸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打断直播。
反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将餐巾叠好放在桌上,动作优雅得近乎仪式感。
只有她自己知道,脑海里早已掀起惊雷。
师父当年失踪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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