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饭香四溢,白瓷碗里热气腾腾的红烧肉泛着油光,肥瘦相间的肉块在灯光下微微颤动,蒸腾的香气裹着酱色雾气扑上窗棂。
楚妈端着一盘清炒时蔬从厨房出来,翠绿的菜叶还挂着晶莹水珠,她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催促:“濋濋!叫你几遍了?还不去喊你姐吃饭!”声音撞在墙壁上,回荡出几分焦躁。
楚濋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拖鞋蹭过水泥地,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他推开院门时,一股冷风卷着灰烬钻进衣领,火堆已化作暗红余烬,偶尔噼啪轻响,像是未尽的低语。
那座横跨阴阳的虚桥早已消散,可空气仍滞留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像是雨后坟地的湿土味,又夹杂着铁锈般的腥甜。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低声说:“姐,我查到些事。”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藏在夜色里的东西。
晏玖没动,也没回头,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颈侧那道隐现的符纹。
触感如蛇鳞刮过皮肤,微麻而刺痒。
七分钟——她夺回来的时间,正悄然流逝。
“柳家迁坟是幌子。”楚濋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他们请的是‘阴引师’,不是普通风水先生。而且……最近有三起失踪案,地点都离柳家祖坟不到五公里。镇上传得邪乎,有人说夜里看见人穿着寿衣往山上走,脚步轻得不像活人……林哥在殡仪馆守夜时亲眼见过一次。”
晏玖终于转身,眸光冷得像冬夜寒星,映着残火忽明忽暗。
风掠过她耳畔,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铃音,像是从山那边飘来的招魂幡响。
“黄鼠狼给鸡拜年?”她问。
“就是这个意思。”楚濋咬牙,拳头攥紧,“他们想借你回柳家的机会,启动什么‘血契归魂阵’,拿活人做引,勾连百年怨灵反哺家族气运。你要是去了,就是祭品之一。”
他说完,眼神里满是担忧与愤怒。
指甲嵌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他知道姐姐三年前为何退婚——不是任性,而是她在梦中预见了柳家长子被邪祟寄身、全族堕入阴局的结局。
梦里那场婚礼,宾客皆面无五官,唢呐吹的是《往生咒》。
可那时没人信她,反说她妖言惑众。
如今,他们竟还想把她骗回去。
饭桌上,楚念正踮脚往晏玖碗里夹菜,筷子尖挑起一块颤巍巍的红烧肉,嘟囔着:“姐姐吃肉!长高高!”楚妈笑着打圆场:“你们姐弟仨啊,一个比一个能惹祸。濋濋刚才又在院子里跟你姐嘀咕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楚濋梗着脖子刚要开口,就被晏玖一眼制止。
那目光如冰刃划过,他顿时噤声。
他只好闷头扒饭,米粒粘在嘴角也不管,嘴里却忍不住嘟囔:“有些人表面请客吃饭,背地里磨刀霍霍,真当别人看不出来?”
“哟,我们小少爷今天挺有见识嘛?”楚妈笑眯眯地戳他脑门,“人家柳家好心邀请,又是长辈出面,你就不能说话客气点?这么莽撞,以后怎么接我这房产中介的班?”
“妈!”楚濋瞪眼,“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柳家有问题——”
“行了行了,”楚妈摆手,“等你哪天能独立卖出一套房再说大道理。上个月带客户去看江景大平层,结果把钥匙弄丢了,还是人家物业帮忙开的门。”
全桌哄笑。
楚濋脸涨得通红,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却拿母亲没办法。
就在这时,晏玖悄悄伸手,将糖罐挪近了些,在楚念的银耳莲子汤里多舀了一勺冰糖。
瓷勺碰壁,发出清脆一响。
“举报!姐姐犯规!”楚念立刻举手告状,“医生说我要控糖!”
“哦?”楚妈挑眉,“晏玖,你也学会偷偷加料了?”
晏玖神色如常:“莲子性寒,不甜压不住凉气。”话音未落,她已俯身,在楚念肉嘟嘟的脸颊上轻吻一下,温软的唇触如羽毛拂过,“小公主说了算,下次不加了。”
楚念愣住,随即咯咯直笑,扑进她怀里:“那这次可以原谅姐姐!但要再亲一口!”
全家再次笑作一团,笑声撞上天花板又落下来,暖意弥漫。
楚思思坐在角落,手中筷子缓慢搅动着碗里的米饭,一圈又一圈,米粒黏成泥状。
笑意挂在唇边,僵硬如画上去的。
她看着晏玖被簇拥的样子——明明是养女,却被宠成掌上明珠;明明三年前被赶出柳家,如今却成了人人敬畏的“通阴者”。
而她这个楚家长女,反倒像个局外人。
笑声越是温暖,她心里就越冷。
耳膜嗡鸣,仿佛听见某种低频震动自地底传来,震得骨头发酥。
就在众人谈笑间,她忽然柔声开口:“姐,你要去柳家赴约的话……我陪你吧?毕竟,也算我的亲戚。”声音轻得像猫踩在雪地上。
所有人目光都转向她。
晏玖抬眼,目光淡淡扫过妹妹的脸。
那一瞬,楚思思心跳加快——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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